第28章 回忆与监听
走在漆黑的长廊上,月光从长廊尽头的窗户里照出,地砖如同白布,映射出二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的影子在这白布上移动。
两旁都是紧闭的门,它们之中或许就有一扇后面藏着炸弹。
自己这个时候也只能闭上嘴跟着他,然后……
走一步看一步。
长廊回荡着二人的脚步声,像是时钟的分针在作响。林阎隐约能听见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像那秒针一样不紧不慢。就好像是在为自己倒数一般。
二人一语不发。
在这种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更多的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多容易错,所以默不作声就好。
林阎被带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一个长桌,大致有个五米长,数把椅子,一些简单的装饰。
林阎觉得这可比学生会的会议室大气多了,可以说是碾压级别的好。倒不是觉得学生会的那个不好,只是与眼前的会议室相比起来,实属不行。
桌子上,一男人坐在上面,右腿弯曲,脚踩在桌子上,左腿则老实搭在桌子上,也因此左脚处于悬空状态。
林阎先注意到他。
“如果我先下手为强,以目前他的状态,我若是攻击,他只能向后退。我攻击,他向后撤,然后召唤卓文给予致命一击,但这样我的后背就没了保护,那个道士必然会攻过来。我若是攻击道士,召唤卓文攻击那个男人,方法确实比前者保险。”
林阎看着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和言秋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他笑得没言秋嘲讽。抛开这些不谈,他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故作轻松,像是摆明在告诉你:你可以动手,但倒下的绝对会是你。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之前在文曲村,这个道士身边还有个人,不在吗?”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林阎没看见有别人在,甚至连人质都没见到。
“在别的房间?”林阎用大拇指揉着食指关节。
现在这种局面,也只能选择被动了。
“自我介绍一下,木归。”男人站起离开桌子,向林阎伸出右手。
林阎看着那只意图不明的“好意”,没有作出回应。
在不知对方的信息的情况下,最好避免身体上的直接接触。对方可能会以其他方式直接或是间接对自己使用些手段,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在已知的方式上注意点。
见林阎没有任何回应,木归也没在意,把那只被冷落的右手向旁边一摊,笑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想与你谈谈,原谅我们以这种方式邀请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找个透亮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连灯都开不了的水泥屋。”
“市长他们呢?”林阎问道。
“放心,他们现在很安全,”木归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至少他们周围没有炸弹。”
就目前情况来看,身边没有炸弹的确算得上安全。
“尚左,帮忙拿把椅子,谢谢。”木归向一旁的道士说道。
尚左二话没说,找了把椅子,然后放在木归的对面。
“请坐。”木归向林阎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坐下。
身体里发出“雨声”,听着这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那来自窗外的警笛声影响着心中的那阵“雨”,它自顾自变得急促,林阎双手交叉,右手的大拇指时不时按住左手的大拇指,尝试着让这场“雨”能稍微歇会儿,可它就像个叛逆的孩子一样。
林阎背靠着椅背,与木归对视着,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堪。
木归倒是轻松得很,丝毫不在意外面的警笛声。
他坐的端正,满脸轻松,揉着他的右手。长相端正,他的头发很长,显得很乱,如果梳理一下,应该会把眼挡住。
如果让他穿上校服,林阎只会觉得他就是个高中生,但绝对不是那种人畜无害的,林阎能看出木归的脸上有一种疯癫的感觉。
“邀请你主要是为了,”木归先是开口打破沉默,“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听到这话,林阎有些发懵。
“我们应该在这之前从未见过,对吧?”林阎问道。
“没错,在今天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
木归的那张笑脸,让林阎感到很不舒服,如同被一个痴汉注视着。
“那你又为何让我加入你们,理由?”林阎继续问道。
“理由吗…”木归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很简单。”
木归把身子向前探去。
二人的距离被拉到只有大概一拳的距离。
看见木归向前,林阎下意识往后退,但理智阻止了他,仅仅只是头部动了一下,就停下来。
“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有相同的影子。”木归低语着。
林阎看着木归,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林阎握紧拳头,但随后又松了手。
“我可不觉得我们一样。”林阎说道。
“哈哈哈…”木归身体向后倒,笑得弯着腰,就差缩成一团了。
木归的笑声对林阎来说就是精神污染,让他原本就不舒服的神经雪上加霜。那不是嘲笑,像是单纯的想笑就笑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林阎思来想去,这大概就是疯子吧。
“哈…”木归慢慢停止了笑,“抱歉,我们继续回归正题。”
林阎没有说话。
“我们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大概…”木归用食指敲了敲脑袋,“忘了,不过你的信息,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叫李山的‘好朋友’一样。”
听到“李山”二字,林阎那原本不舒服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原本的不舒服也转变成了恐惧。
在抖。
林阎的手在抖,不自觉地抖。
林阎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但手还在抖,它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林阎用另一只手抓住它,随后低下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也在加快跳动。
林阎用另外一只手拿着,把那只发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抓住它,竭尽全力地抓住。
那部分的布料被抓起,在手中变成一团,抓得很紧,就像心脏被抓在手中,用尽全力让它停止跳动。
木归看着此时林阎的状态,没有之前那般疯狂,反而十分冷静。
那高个子道士尚左,看了一眼林阎,又看了一眼木归,没有说什么,找了面墙靠着。
过往的记忆不断涌出,它们迅速侵占了大脑,在脑中不断地具象化,形成了一张张画面,这些画面组成了那段不愿想起的回忆。
那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李山?”
“嗯,交个朋友。”
两个本无关联的孩子,在这简短的对话里,产生了交集。
那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对那时的我来说,“友谊”是一个陌生的事物,不知那是何物,也不知它的意义。而对于“交个朋友”这种话,我也只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那一天我收获了一个朋友,失去了一份孤单。
那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我们一起在路边吃着小吃。
一起凑钱买冰淇淋吃。
一起在小卖铺吃泡面。
一起偷偷跑到游戏厅去玩。
也曾因为一方犯了错,而去为对方包揽过错,导致一起被老师批评。
“做一辈子的朋友!”
“嗯,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想这大概就是友谊吧。
那是每一个人在儿时都会立下的誓言,而我也认为那将会是我们最好的回忆。
而那个春天改变了一切,也让美好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李山?”
我的言语中充满着恐惧。
他全身是棕色的毛,头部像狼,但是他有鹿的角,他的牙齿向外突出。
他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则靠着墙壁,我的身上沾满了土,但我根本没工夫搭理,只是满眼恐惧。
我害怕的,不是因为他如同怪物一般的模样。
我害怕的,是他身上那强烈的杀意。
那股杀意就像是一双手一样,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难以喘息。
“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想,可奈何你是个灵人。”
我不知“灵人”是什么,我也没法去思考那是什么。
“放心,不会疼的,很快就好了。”
我看着它,脑子陷入了混乱,我只觉得周围已经一片黑暗,我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它已经向我袭来,而我已经“死”了。
“水?热的?”我的精神已经恍惚。
身边的黑暗退却,声音再次进入了我的世界。
那头怪物从中间劈开,变成了两半,就那样躺在那里。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末将救驾来迟,请王恕罪。”
而我已经记不得什么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那一天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收获了一份无法磨灭的阴影。
“怪物!”
“怪物!!”
“怪物!!!”
“怪物。”
那些声音再次在耳边出现,不断在脑子里回响。
林阎抱住了头,浑身都在颤抖,双手不断抓着头,这样并不能让那些声音消失,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此时的林阎如同浸入在黑暗里,或者也可以说是完全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唯一存在的就是那些仿佛从大脑中溢出的声音。
而在这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林阎。
林阎一惊,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而下步则是杀掉它。
而在林阎右手抓住那只手的同时,左手已经准备出手。
哗啦…
一条铁链拴住了林阎的手,并向后一拉,强大的拉力让林阎向后一摔。
尚左一只腿踢在椅子上,没有让林阎摔倒。
这么一震,让林阎稍微清醒了点。
林阎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木归,不是想去杀他,而是他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件事。
“所以我就说嘛,你和我都一样。”木归恢复了之前的疯癫。
……
言秋在警车里若有所思,时不时看着车里那堆监听工具。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李警长看着言秋。
言秋自顾自吹着一段口哨。
“你别装听不见。”李警长冲着言秋说道。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言秋按了按脖子。
“也就是说,我们给对面送了个帮手。”李警长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我们,是你。”言秋纠正李警长的话。
言秋接着说道:“你也不需要担心,对于你来说,他成不成为对方的帮手,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他在你这里不已经实现了他的价值了吗。”
李警长坐到了言秋对面,“我更希望他能找出市长他们的位置。”
“你应该知道,监听器本身就是你偷偷安的,所以别要求那么多。”言秋看着李警长。
“你也知道,那个情况我什么也说不了。”李警长胳膊交叉放在胸前,往后一靠。
“行了,这种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言秋拿出一盒烟,“来根儿?”
“不抽。”李警长又说道,“你哪来的烟?你一学生抽烟?”
“我不抽,我可不想抽得肺疼。”言秋从中抽了一根,“不过这烟是你的。”随后把烟又塞了回去。
李警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你什么时候拿的。”
“我们打招呼的时候。”言秋漫不经心说道。
“啧。”李警长想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呵呵…”言秋把烟盒递给李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