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好像找到她了
宛躬扶着墙面，声音里有些颤抖和疲惫。
“那天之后，诅咒之力化作了无解的落神之毒，尽管神荼郁垒燃烧了神格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酆都，我依然掉了半条命，地藏王用《地藏十轮经》中的佛力吊住了我最后一口气。此后，我只能借助酆都界域的地府鬼气来禁锢住这曾让万千神灵陨落的【落神毒】，不敢踏出地府界域一步……”
“你以为我就不想去找那两样东西、你以为我不想去寻她缺失的魂魄吗？”宛躬自嘲地笑笑，摊开双手，“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很绝望啊……”
话音未落，宛躬胸口一阵疼痛，那漆黑的毒斑竟是亮起了点点金色，刹那间化作一条狰狞的巨龙，发出惊天威势。
孟婆眉头紧锁：“毒性发作的时间怎么又提前了？”
宛躬身体抖如筛糠，来不及回答，急忙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传出悠远的低吟。
刹那间，酆都的鬼气如暴风般向他聚拢。
接着，宛躬变了个手势，身上的气势一变，骤然浮现出了道道“卍”字烙印。
那是佛界的力量。
鬼神有些复杂，小时候宛躬对佛界总是嗤之以鼻，甚至不愿意和地藏王菩萨同框出现，但如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比佛界的罗汉都要纯正。
良久，随着酆都鬼气和佛光的轮番压制，宛躬的气息渐渐平稳，那巨龙也化作胸口的毒斑，渐渐黯淡下去。
宛躬缓缓睁开双眼，一滴神血悬浮在鬼神面前——神血紫中含金，偶尔外泄一丝狂暴且血腥的能量。
但此刻，神血却被一层黑色的雾气笼罩，那雾气微微透出的毒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想不到，如此至邪的落神毒，竟是在天庭那帮神仙的手里。”鬼神的语气中散发着森冷的杀机，“除了从天庭盗走，我想不出来那叛神还能从哪里得到这落神之毒。”
宛躬见状，面色一变，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自己沾染了落神毒的神血：“老三，不能碰这血，你也会沾上的。”
鬼神看向宛躬，微微一笑，手中猛地爆出一阵金光，熊熊烈火转瞬便燃起，一道熟悉的紫金色光柱再次冲天而起。
孟婆瞪大了眼睛，这紫金色气息，正是那【鬼神令】的气息啊！
常空脸上流露出恍然之色，在不久前的八月十五、自己生日的当天，他感受到城市中传来的威压和气息和眼前的【鬼神令】一般无二。
“三大神令汇聚了三界的一甲子神力，能自主形成和地府类似的场域，暂时缚住这落神毒没什么问题，甚至比借助酆都地域的鬼气效果还好。这样……二哥也便可以摆脱这酆都地界的限制了。”鬼神开口解释，顿了一下，他看向眼前满脸惊愕的宛躬，“我听你们教练说你打球进了总决赛了，得去京城比，可不能再放弃了。”
宛躬此刻有点儿懵，但被鬼神这一句话生生气笑了：“你是觉得一枚鬼神令还不如这个总决赛重要？”
孟婆点点头，面色深沉道：“小鬼，这三百年间的积攒的五枚鬼神令你在人间已经用掉一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枚若是再束缚了这落神之毒，仅仅剩下三枚鬼神令可真不一定能镇得住这十年间的叛神之乱啊。地藏王菩萨说当年那位如今转世三界，这三百年间不曾有动静，这一次的佛界闭关，也许真的要出大乱子的。”
鬼神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才更需要我们的大宫主恢复自己真正的实力。”
“等会儿……”宛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吃惊、欣喜，又带着些许激动，“你刚刚说什么？”
鬼神顿了两秒钟：“我说需要你恢复实力。”
“上一句。”
“上一句是……说让你好好去京城打比赛。”鬼神的声音有些心虚。
“不不不，再上一句，你叫我什么？”宛躬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鬼神没说话。
常空嘴角咧出一抹坏笑：炎哥怎么还害羞上了。
他压低声音悄悄地朝着宛躬的方向喊着：“他叫、叫你二哥！”
但屋里都是些什么人，都是神仙啊！又如何听不到常空说的话。
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会鬼使神差地叫了声“二哥”，常空这小崽子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煽风点火助长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鬼神没有继续搭理常空和宛躬，右手一挥，加持在那滴紫中泛黑的神血上的神力一下子撤去，只听“滴答”一声，整个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一切的喧闹都消去了声音，时间也仿佛放缓了。
那紫金色玫瑰的火焰燃得更盛，只是由金变黑、变紫、又变红，交替闪烁，像是在那落神毒中加了一道金色。
宛躬胸口蛛网状的黑斑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开始蠕动，发出凄厉的龙吟，一点点地向胸口收缩、再收缩。待到那鬼神令的金光散去，玫瑰成了金、黑、紫、红四色交替的样子的时候，宛躬胸口的黑斑凝聚成了一道纹身，是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圆形。只是这纹身的图案看着似乎还有点熟悉……嗯？怎么周围还有英文的？
宛躬疑惑地挤出了自己的双下巴。
“proof that tony Stark has a heart（托尼·史塔克有颗温暖的心）……”宛躬慢慢读出来，思考了好半天才突然想到这句英文的出处，再次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圆形，越看越觉得像极了钢铁侠第一代的方舟反应堆的形状，瞬间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一个巴掌冲着鬼神扇过去，“合着你这是搁二哥身上玩儿钢铁侠的涂鸦呢！”
鬼神的残影被一巴掌拍散，自己则是瞬间移动到了客厅对面的餐桌边，端起了一杯刚刚泡的茶，轻啜一口：“和你脑袋上的头盔挺般配的。”
孟婆神也是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果真这酆都大帝的威严只是表演给众神看的“外衣”，到了自己这里，打小顽劣的性子怎么改都改不掉。
不过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能感受得到那一直限制宛躬的落神毒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就是这么对你二哥的？”宛躬又开始了臭贫，一口一个二哥自称着。
鬼神没搭理他。
“多大岁数了，还搞这一套……”宛躬也是低声嘀咕，满脸的嫌弃与鄙视，又低头看了看：emmm……这么一看确实刻画得还挺像那么个事儿哈！
也不由得一乐。
“记得回去洗个澡，有味儿了。”鬼神放下茶杯，一步迈出，又坐回了沙发上。
“你就是这么对你二哥的？”
“你能换句话吗？”
“那……晚上来帮二哥搓个澡？”
鬼神没说话，干脆利落地伸手一招，厨房飞来一把普通的菜刀，指尖弹出一点星芒，在半空中悄然融入其中，于是整个菜刀迎风暴涨，来到鬼神手中时已然变成了将近一丈长短，差点刮到屋顶。鬼神戴着墨镜，双目平视，刀锋正对着宛躬，身上散发出来的森然寒意让整个室温都下降了三四度。
“……”
宛躬十分相信，他只要再说一个字，这菜刀将立马砍到自己身上。
“你们……在干嘛……”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宛躬面对鬼神的三米大菜刀仍然面色不改，但这个声音却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似是感觉有点感冒：“老三你觉不觉得这儿有点儿冷了……”
鬼神手中的菜刀瞬息之间也恢复了正常大小，他十分恭敬地将菜刀“请”回厨房，忙不迭地点头：“我记起来大姐让我帮她烧个烤鱼来着，你跟她在这儿先忙着……”
“我跟你一起去，也给她带一份神荼郁垒面馆的面，她最喜欢吃了……”
……
孟婆神悠闲地坐在茶几旁边的凳子上，钟馗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溜之大吉，她给自己沏了杯茶，又给常空沏了一杯，常空诚惶诚恐地接过，坐在孟婆身边多少有些局促，但看向沙发的时候，眼神中的笑意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孟婆深吸一口气，陶醉于这茶香之中。
而沙发的另一边，正是鼻青脸肿的鬼神和宛躬，坐得规规矩矩，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个地府的至高大帝，一个六天宫的宫首，成何体统？”孟婆声音实属温柔得不像话，但对面两神都清楚，这是孟婆到了忍耐极限的样子，“尤其是小鬼，明明继任大帝之位已然千年之久，却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大帝的样子！特别是还在小空面前！”
孟婆看向常空，眼神中带着歉意：孩子让你见笑了。
常空点头回应：没事儿没事儿，多多益善。
在神话传说中地府的最高领袖，酆都大帝，此刻却成了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虽然话语中满是严厉，但孟婆神见自己这两个时隔多年不曾讲话、一直冷战的弟弟今日里说的话比以往数百年说得都多，不说是重归于好，至少有了冰释前嫌的可能。
她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但随即收敛，又换上那副招牌式的怒容，呵斥道：“说话！”
常空吓了一哆嗦。
鬼神点点头：“知道了，大姐。”
宛躬也紧跟着认错：“下回注意，大姐。”
“下不为例。”孟婆神满意地点点头。
鬼神伸手一虚空一捻，适才的那枚四色交替的鬼神令又出现在他手中，他放在桌上：“老二随身带着这枚鬼神令，只要神令不破坏，这落神毒便无大碍。”
宛躬点点头，小心地收起这枚鬼神令，然后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别忘了给我买机票，我要头等舱。”
鬼神没搭理他，但嘴角却咧出一丝微笑。
“小鬼，你现在只剩下三枚鬼神令，一定要注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擅自使用了。”孟婆神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对待这两个弟弟，虽然刚刚把他们揍了个鼻青脸肿，但向来是很宠爱的，“对了，那第一枚鬼神令，是用在何处了？”
鬼神推了推墨镜，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常空仍然能感觉到他声音的颤抖。
“刚刚说了，我这次也许……真的找到羲和了。”
常空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庞，发现他在笑。
“我可能真的找到她了。”
他很肆意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