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路灯与月光

晚自习，赵晚星写完作业后也有些无聊，百无聊赖之下就想找郭亦涵聊聊天。

“亦涵。”

“嗯？”

“我怎么最近没有怎么见过许宁啊？”已经开学快二十天的时候，赵晚星才后知后觉，提出了自己的困惑。郭亦涵也是有些无奈，赵晚星的反射弧也太长了些，直到今天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所以也是没有抬头，淡淡的说道：“是吗？我没怎么注意到，可能是因为开学比较忙吧。”

“又不考试，有啥忙的，我们不是同一个高中吗？”赵晚星一副我虽然单纯但是绝对不傻的模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俩肯定有事。

看着赵晚星那笃定的样子，郭亦涵也知道这么简单的理由已经糊弄不了她了，大脑飞速旋转。

“你知道数学竞赛的事吗？”

赵晚星有些迟疑，反问“你是说许宁在准备数学竞赛的事？”她缓缓点了点头。“好像也是，我也听说了，以他的成绩，被选去参加数学竞赛好像是必然的。”

见总算糊弄了过去，郭亦涵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哄骗她，最近确实听说了数学竞赛的消息，而许宁去参加数学竞赛也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啊，毕竟是省级的竞赛，这不得好好准备一下，忙也是应该的，估计在忙着刷题吧。”

郭亦涵赶紧转移了话题，陪赵晚星多聊了一些，省得她再多问。只是事后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去找许宁一趟。

这算怎么回事嘛，明明是被喜欢的那个，怎么好像更委屈一些？郭亦涵有些郁闷，决定等晚自习放学直接堵人，一定要有个说法才行。

晚自习放学，许宁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他这几天心情都很不错，哼着小曲，跟门口的小王打了个招呼，在王承泽的白眼中走出了教室。正好跟迎面走来的郭亦涵碰了个正着。

许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下来，僵在了脸上。看郭亦涵那没有表情的面孔，顿时有些尴尬，眼见躲不过去了，只能打起了招呼。

“嗨，好久不见？”许宁有些莫名的心虚。

郭亦涵依旧一言不发，盯着许宁那清秀的脸庞。直看得许宁都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才语气冰冷的撂下一句“跟我来。”

许宁摸了摸鼻子，好熟悉的台词，但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跟着郭亦涵下了楼，俩人来到操场上。一如那日，月光依旧，寒冷依旧，一前一后，只是这次换成了许宁跟在后面。

郭亦涵当然有理由生气，自己在跟别人解释的时候绞尽脑汁，委屈不已，因为许宁的原因，都没有以前开心了，但是一想到许宁可能心情更差，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所以也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他，哪怕他躲着自己，自己都能理解，男生嘛，爱面子。本来想着今天见面第一句应该说什么才不至于让双方尴尬，结果呢？

结果这大爷哼着小曲开开心心的从班里出来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失落的样子，反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一看到这里，郭亦涵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老娘这几天的担心都白瞎了？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郁闷？这让郭亦涵的表情一下子垮了起来，俏脸冰寒。

夜晚的操场还是有些凉意，好在俩人都穿的比较厚，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就在许宁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郭亦涵总于先开口了。

“师父，怎么不唱了？”

“啊？”许宁没想到郭亦涵第一句竟然说的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装傻。

好在郭亦涵也没有真的非要他继续唱，于是继续说道：“你好像很开心嘛，师父。”郭亦涵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啊？”许宁摸了摸鼻尖，但是再继续装傻也没用了，只好回答道：“没有啊，这不是放学了嘛，放学了不就应该开心一点嘛。”许宁打着哈哈。

“哦？放个学而已，都开心的唱起歌来了？我看这也不是一点啊。”

“哈~哈哈~还行还行。”

“我这几天很不开心。”郭亦涵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以为你也很不开心。

“你不开心就得要求我不开心，哪有这样的道理嘛。”许宁小声嘀咕道。但是女生本就不是讲道理的生物。

“你嘀咕什么呢？大点声。”郭亦涵确实没有听到，不然肯定直接炸毛。

许宁赶紧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说啥，你继续说。”

郭亦涵看了许宁一眼，没理会，继打算续。但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气极，怎么变成她无理取闹一样。

“我说完了，该你说了。”郭亦涵有些赌气。

许宁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是他们开学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早就知道躲不开的。许宁整理了一下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放假前的那天夜晚。抬头看看月亮，又看了看路灯，都在，一切如旧。

深呼吸，许宁缓缓开口“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郭亦涵瞬间脸色潮红，声音如蚊回了一句“嗯。我知道。”好在许宁全神贯注，听清了回答。

“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而且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喜欢你，只是我也控制不连自己。”顿了一下，许宁才继续毫无保留的说道：“看到你的时候会开心，看不到的时候会不开心，与你一起会开心，看到你与别人打闹会生气。是很没道理的事，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不应该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我，所以我觉得，就算在一起了你也不会很开心，或者说这种开心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你来说，我不是不可或缺的角色。我讨厌这种感觉，这是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所以才更加令人沮丧，所以我不想见你，我怕见到你的时候，再次看到你灿烂的笑脸，仿佛你的世界有我没我都一样。”

许宁一口去说完，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郭亦涵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师父，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作为师父的你，喜欢作为朋友的你，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作为男朋友的你，我很害怕最后连朋友一起失去。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孩怎么喜欢别人，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喜欢我，但是我也不理解，我一直都觉得我的高中应该平平淡淡的度过，努力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一直都觉得我的恋爱应该在大学里发生，正大光明的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见不得光一样，我觉得恋爱的时候就应该走在阳光下，走在绿荫里，接受的是别人的祝福，而不是别人玩味的目光。可以在校园里牵手，可以在街道上并肩，不会有老师站出来反对，鬼鬼祟祟还要避人。真正的恋爱就应该大大方方，见面互诉衷肠。”

“所以当师父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震惊，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我，也不应该喜欢我，毕竟你那么优秀，那么的高高在上，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普通人？我一开始觉得你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了你的成绩下滑，我觉得我会愧疚。”

“我觉得，我们现在都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郭亦涵也鼓起勇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许宁静静的听完，心里略微有些失望，郭亦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高中不想谈恋爱，不应该谈恋爱。她没有明确的说喜不喜欢，其实就是不喜欢啦，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里会顾虑这些。她不喜欢自己 ，却也不讨厌。许宁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跟人告白就失败了。她说不理解喜欢自己的人是怎么想的，许宁也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想的，至于其他人，许宁懒得去猜。对于郭亦涵这种女生，有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她说有人喜欢她，许宁是信的，她说自己没有喜欢过别人，许宁也是信的。

她说想要在大学开始第一段恋爱，许宁自然也想过，可他不觉得郭亦涵能跟自己考上同一所大学，这倒不是瞧不起她，只是对自己比较自信。不出意外的话，俩人是不可能在同一所大学的，也就是说，就算以后郭亦涵想谈恋爱了，自己也不是第一选择。对于异地恋，许宁一向是抱有悲观看法的。

许宁不理解，喜欢也要看时间的吗？喜欢谁，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吗？人真的可以说，我在高中不愿意喜欢别人，等到了大学我才可以喜欢别人吗？脑子里定了闹钟吗？许宁觉得这种想法幼稚极了，但是他不想反驳什么，不想扯去最后一层遮羞布。不想从郭亦涵的嘴里听到“许宁，我不喜欢你，但是我也不想伤害你。”之类的话。何必自取其辱。

说什么大学再谈恋爱，现在当以学业为主，听听，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叫人无法反驳。难道说现在谈恋爱就等于放弃学业吗？哪有那么多等一等，都是不喜欢的借口罢了。

可惜许宁此时还不明白，无法控制别人喜欢自己，其实也无法控制自己去喜欢别人。

等待是比拒绝更残忍的事情。

许宁没有再说什么，侧过头看着依偎国企台一言不发的郭亦涵，眼神有些落寞。

郭亦涵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十指纠缠在一起，又不断的分离，一改往日的活泼迹象，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看起来安静极了。

许宁习惯性的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慰一下她，不喜欢自己又不是她的错，一定是她没怎么见过外面的男生，所以不知道师父的好。

许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显感觉到郭亦涵身体一僵，随即便放松下来，将脑袋放到更低一些，好让师父摸起来更加省力。这倒是让许宁十分不适应，往常摸她脑袋的时候总是被她百般阻挠，脑袋360度转弯拒绝，嘴里嚷嚷着会长不高的，死活不肯，哪里会想今天这般。

看着如此顺从的郭亦涵，许宁把手收了回来，有些心疼，她只是不喜欢自己，她有什么错。自己喜欢她，她就要喜欢自己？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许宁双臂微曲，靠在旗台上，抬头看向近处的灯光，又望向天上的月亮。

察觉到许宁的动作，郭亦涵也抬起了头，先是看了看许宁的脸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月亮。

清亮的月光洒在操场上，洒在众人的身上，冷冷清清，又清亮如水，波光粼粼。

操场上的渐渐的多了起来，大量的学生都已经准备回宿舍，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而旗台下的两人依然保持安静，在月光下，在路灯下。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脱离，不在同一个世界。

郭亦涵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月亮嘛，那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许宁。

月色混合着灯光打在许宁的脸上，少年一言不发，依旧盯着月亮发呆。从郭亦涵这个角度看去，少年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每一根睫毛都承载着月光。月光好像透过每一处毛孔进入肌肤，像是他本身在发着光一样，朦朦胧胧，棱角分明。

少女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悸动，心脏急速跳动，随即低头不再看他。

许宁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回过神来，看到郭亦涵依旧低着头。不愿意她为难太久。

“太晚了，回宿舍吧。”是久违的温柔语气。

郭亦涵抬起头，但是微微的偏向一侧，省得被许宁发现有什么异样。

“嗯，好，那你先走，我等等赵晚星。”

许宁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脸，跟她说了一声晚安，便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其实赵晚星早就回宿舍了，郭亦涵在许宁转身的瞬间便抬起头，望着许宁的身影。抬起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试图按住急速跳动的心脏。

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刚才的话都是出自本心，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为什么看着许宁离开的背影却有些难过。难道自己错了吗？郭亦涵不懂，只是静静的看着许宁远离的背影。

许宁走在月光下，走在路灯下，影子灯光无限拉长，又急速缩短，最后变成一个点，被他踩在脚下，消失不见。他走在月光下，也走在黑暗里，最终走到路灯照耀不到的角落。消失在郭亦涵的目光里。

那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是郭亦涵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月光能否企及，可终究跟路灯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