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不在乎,我在乎
“亦涵，有人找你。”一个女生走到郭亦涵面前，轻轻呼唤了一声，叫醒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正在发呆的郭亦涵。见她抬头，随即指了指门口的位置，许宁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并没有踏入他们教室。看见郭亦涵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便转身到了楼底拐角处。
许宁很少上楼来找郭亦涵，一般情况下都是郭亦涵下楼去找他，真不是许宁傲娇，只是每次来到她们教室，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在二班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贸然的走进别人的领地，总有些四面皆敌的感觉。而且，之前来过几次，总能看到郭亦涵在跟别的男生追逐打闹，虽然明知道郭亦涵性格就是这样，不拘小节，但是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许宁甚至连教训她的立场都没有，无名无分，凭什么限制人家女孩自由？就算郭亦涵答应了，许宁也不相信她能做到，大家又不是一个班的，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了谁？索性眼不见为净，不来就是了。
其实后来许宁也在放学的时候来过几次，只是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又回去了，说到底，还是有些矫情，不敢承认罢了。不过郭亦涵是不知道许宁上来的，许宁也没说过，倒是远远的听到过她的声音，还有一个男生的声音，与其上前三人尴尬，不如退一步大家都好。
今天的月色依旧十分黯淡，秋风一起，又该加衣了。脚下的枯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变得粉碎，校门口来来往往，走读生们缩着脖子骑车远去。栏杆外几个小摊的灯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忽明忽暗。摊主倒是毫不在意，已经忙得热火朝天，渺渺炊烟从面前的铁板上缓缓升起，驱散丝丝寒气。
“师父，我......”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郭亦涵想开口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就被许宁打断。
她摇摇头，情绪依旧有些低落，说道：“不是很饿。”
“晚上是不是没吃饭？”许宁语气轻柔。下午发生了那种事，她吃不下饭才是正常的。此时指责她也不会有什么用了，倒不如让她吸取些教训。
郭亦涵点点头。
“那你那位郭老师吃饭了嘛？”许宁突然问道。
听到许宁这么问，郭亦涵微微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我怎么知道。”郭亦涵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关系这么好，你都不知道？那你今天在教室里那么慷慨激昂的，结果你自己吃不下饭，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也吃不下饭，那你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啊，姑娘？”
“我......”郭亦涵刚想反驳一下，但是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许宁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下午才发生，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也不打算告诉他。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知道的于是郭亦涵追问道“你已经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
许宁轻轻叹了口气，这女人自己蠢也以为天下都是蠢人，真是的。“老师与学生爆发冲突，美少女挺身而出，大义凛然，宣布与世界为敌，也要站在老师那一边，多拉风的事，学校早就传遍了，我还以为拍电视剧呢。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听别人说的，不然难道你会告诉我？也是这么拉风的事，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有这机会，说不定你会告诉我。”许宁的语气略带嘲讽，可惜脑子简单的人听不出来。
听许宁这么说，郭亦涵也觉得这次可能，说不定，或许，有些过火，但是就算再来一次，自己可能还是会站出来，毕竟觉得班里的同学还是有些太过分了些，毕竟是班主任啊，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的老师，把老师气走，怎么都不应该是学生的作为吧。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一下老师呢？郭亦涵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宁本以为许宁会跟着自己一起吐槽，但是许宁却只是看着自己，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许宁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郭亦涵的脑袋，但是很明显，郭亦涵现在并没有心情开玩笑，脑袋一低躲了过去，许宁并不在意，继续说道：“要辣椒嘛？”指了指前面的摊位。
郭亦涵皱眉，有些无语，自己都说了不饿，而且，现在不是在聊正事嘛？你就只知道吃，郭亦涵有些不满，见郭亦涵有些不悦，许宁便自顾自的加个辣椒。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十分健谈，她说自己的孩子跟许宁他们也差不多大，也是上高中，不过不是许宁这个高中，太贵了，上不起。许宁就劝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学校只是辅助，主要还是得看自己，还有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您儿子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的，巴拉巴拉，惹得阿姨哈哈大笑，与许宁聊得十分愉快，甚至最后还给许宁多加了许多料。
许宁拿着豪华版的肉夹馍跑回来，郭亦涵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旗台下，见许宁过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对于许宁不听自己说话也不帮自己说话的行为有些不满。
许宁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呐，饿了吧，老板心情好，多加了许多东西，你运气也不错。”
虽然郭亦涵很想有骨气的拒绝，但是眼前肉夹馍的香味钻入鼻孔，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理智告诉自己现在正在生气，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中午本来刺吃的就比较少，下午又没有吃东西，现在都十点多了，早就饿了，全靠一口气撑着。终于，郭亦涵还是妥协了，接过许宁递过来的肉夹馍，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果然，人在饥饿的时候，吃东西是最香的。
许宁看着郭亦涵那一系列的心理建设，忍住笑意，这个时候要是笑出声的话，她肯定立马就不吃了，指不定还要记恨自己。划不来划不来，还是忍住了。
等到郭亦涵终于吃完，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很大气的将包纸还给了许宁，许宁撇了撇嘴，起身将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重新回来坐下。
好了，现在吃饱喝足了，可以谈正事了，郭亦涵精神焕发，打算就这件事好好跟许宁理论一下。
“郭老师对我很好。”
“嗯，我知道，你说过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
“嗯，比确实很讲义气。”
“那你说，老师跟班里的同学吵了起来，我不应该做点什么嘛？”
“你指什么？上讲台上宣战？”
“......”
“那只是一种方式，可能方式有些不妥。”
“呦，你还知道有些不妥呢？”许宁调侃道。
郭亦涵瞪了他一眼，说道：“因为当时比较冲动嘛，事后也觉得可能有些过激了，但是就算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这么做。”她的语气渐渐平缓下来，目光也飘向远方。
见郭亦涵渐渐平静下来，许宁背靠旗台，微微后仰，语气很轻的说道：“你说完了，要不要听我再说几句？”
“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可以不说。”
郭亦涵深吸一口气，“嗯，你说。”
“首先，我没有觉得你的出发点是错的，我知道郭老师对你很好，所以你也想要报答他，你把他当朋友，她可能也把你当妹妹。”
郭亦涵点点头，许宁继续说道：“但是你自己也知道，他毕竟是老师，是班主任，不仅仅是你的老师，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师。”
“他对你很好，那你觉得他对别人好吗？不要说那些跟你也很好的女生，我说的是所有人，如果他对所有人都一直同仁的话，你们班里的学生还和他吵架对着干，那觉得你们班里的人都挺混蛋的。真的。”
“他把你看做妹妹，那是不是也把其他人都看作弟弟妹妹？如果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你做什么都不过分。”
“可是事实是这样的吗？据我了解不是的吧。我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跟班里吵架生气了吧？上一次不也是你们几个把他‘请’了回来。”许宁特意把这个请字咬的很重。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一件大事，将班主任重新请了回来给大家上课，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大家的学习，甚至自己觉得还挺感动是不是？”
郭亦涵刚想反驳，被许宁摆手拦下，示意先听他说，她只好老老实实坐下，鼻子微微抽动，显然有些不满。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学校是教育机构不错，但是说到底也是个盈利机构，不是慈善机构，就我们学校每年上万的学费，怎么都跟慈善不沾边。”
“再客观的说，学生是这个机构的顾客，特殊的顾客，老师与校长都是服务人员。学校请老师过来是为了教书授业，不是为了让他耍小性子的。他们上的每一节课，都是学校出的钱，换句话说都是学生出的钱。你觉得你们去把他请回来，是为了大家好，但是你知不知道，学校其实一直都有安排教务处的老师查课，查的事老师，不是学生，就是为了防止老师不去上课。”
“你以为他不回来上课，担心的是学生？其实应该是老师，他一两节课不去上，没事，无所谓，毕竟老师也是人，有情绪，或是身体不适都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连续一周不去，你觉得学校会愿意？你觉得学会会愿意？你觉得家长会愿意？”
三个问句，让郭亦涵也有些沉默起来了。
“作为老师，作为班主任，以停课作为威胁，强迫学生低头服软，学生们怎么会服气的啊，你就不觉得他师德有问题吗？一个成年人，任性到这种地步，儿戏到这种地步，他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到老师的位置上，那学生又为什么要给予他足够的尊重啊。”
“如果我是你们班的学生，说真的，我真盼着 他别来上课，上课我都不乐意听，不来就不来吧，最后一直不来，然后我就直接去找校长去，直接举报了，他也就不用生气了，有小性子没关系啊，换一个老师就好了。我觉得你们班里大部分学生都是愿意的。说不定他们就在盼着这一天，结果你们又私自跑过去爸他请了回来，还提他们道了歉，祈求原谅，你觉得大家会满意你提他们做的决定嘛？”
“恐怕早就有意见了，今天更离谱，你直接当着全班面又挑衅大家，那在大家眼里，你的身上已经贴身了走狗叛徒的标签了。”
“你要报恩，你要讲义气，都没问题，但是首先你要有明是非的能力，你要分得清到底值不值得。被道义冲昏了头脑，被同学在背后侮辱，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不在乎。”郭亦涵说的斩钉截铁。
“可是我在乎。”许宁的回答更是迅速。我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我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我不愿意听到别人骂你，背后也不愿意，你不该承受这些。许宁呼吸也变得急促，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
郭亦涵呆呆的看着脚下，语气低落的说道：“师父，我知道你说的很对，很有道理，可是我想不了那么多，我也不愿意想这么多。我只知道班主任对我很好，是真心地，所以我也要真心的对他，完全的信任他。如果一个对你好的人你都可以辜负，那做人也太失败了吧。师父，你没有见到老师在教室里失态歇斯底里的样子，所有人都在反对他，我不可以的，就算所有人都讨厌他，我也没有资格，因为他对我的好是真的，我得承这个情。他们可以私底下骂他，但是我就要跑出去安慰他，因为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其实也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
“小孩子吵架嘛，有一个人愿意低头就好了呀，他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气，就是有时候拉不下面子而已，没关系啊，我可以，我可以去道歉，去低头，只要大家重新和好就行了啊。我们是朋友啊，我不帮他谁帮他。”
“至于那些背后骂我的声音，没关系，反正我也听不到，就由着他们去骂好了，反正也不是当着我的面骂的，我不在乎。”郭亦涵强打精神，故作轻松的说道。
许宁看着故作坚强的郭亦涵，有些心疼，眼里闪过些许不忍。傻丫头，他不是小孩子，你们也不是，所以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付出，或许两边都不会有人买单。
许宁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不值得，比如众怒难犯，比如遇事冷静，比如让他从自身找问题，比如你可以自私一些，比如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比如我很喜欢你呀，比如......
但，许宁最后什么也没说。看着郭亦涵望着自己的眼睛，“别想了，回去睡觉吧，年轻人忘性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亦涵歪头嫣然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