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唯吾两人者耳
宛如诅咒，身披灰袍的人像悬浮于空中，饱含期待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冯世一把捂住嘴，从物理层面扼制回答的冲动，快速分析脑海中解禁的情报。
不能问“什么准备？”，上次刚问完就被踢出去了。
好好思考！
周围的环境、门的造型、人形的表情……好吧，这个没有，那货全身都罩在灰袍下，别说表情了，脸都看不见。
总而言之，一切可能蕴含情报的载体都有思考的必要，然后才能提问。
稍微感觉好受些，冯世站起身，瞥了眼人形，在纯白的空间中走动。
极为耐心的，人形没有做出任何干涉的举措，只是安静地悬浮在那里，但冯世却能感受到蕴含强烈情感的视线。
有趣！
没错！那股情感是有趣！
就像在饲养箱外观察的人类，箱内虫豸任何看起来近乎理智的行为都会让站在观察者角度的人类感到有趣。
对于悬浮在空中的人形而言，冯世就是饲养箱中的虫子。
因此祂不会做出任何阻止冯世的举动，这便是不可名状者的慈悲。
毕竟冯世也没法咬祂不是？
出于各种原因，冯世没敢溜达去观察人形背后的那扇门，他转过身，仔细观察身后的石门，一边观察一边绕圈，还时不时摸两把，变出小地质锤敲几下。
听声音是实心的，材质仅凭声音无法确定，不像塑料或者陶瓷，只能说疑似花岗岩，可却全无自然的纹理，质地却均一得像从工厂生产出的铁块。
除此以外，石门表面没有装饰任何花纹，甚至除了必要的门缝再没有其他痕隙。
简直像在灰色的画纸上用黑色的勾勒笔画了个轮廓……
冯世在心里嘀咕，绕到了门的后方，上次他没有来过这里。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没有门缝？！
冯世轻轻抚摸双开的大门，在门的正面，两扇门板在门框的正中间拼合，可门的背面却是粗糙的石块，没有任何缝隙。
门虽然厚重，但不是箱子，它的厚度远远不足以在内部收纳两扇板。
那这玩意是怎么打开的？！
冯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忽然想起门那边铺天盖地的黑手！
“呕！”
冯世忽然撑不住身体，顺着石门跪倒在地上，干呕不止。
就像是把镊子插进大脑，粗暴地搅动，自那强烈的痛苦中，覆满尘埃的记忆震颤被强行拉扯出。
纯白无限的空间、彼此相对立的巨大石门，门前的守门人，以及门打开后铺天盖地、薄如影却能无限延长的黑手……
无数的记忆在脑海中碰撞，混沌交错，却又dNA和RNA杂交般严谨，迅速地对应匹配，拼接出真相。
瞪着通红的双眼，冯世口吐芬芳：“这他酿的是钢炼里的真理之门！”
啪！啪！啪！
响亮而富有节奏的掌声回响在纯白的空间中。
时间仿佛被剪去一截，当冯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再次位于门前，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形正在拍手，很难想象在那厚重布料的包裹下掌声还能如此响亮。
物理法则在这里似乎部分失灵，也不知道牛顿的骨灰盒能不能在这里掀起波澜，亦或被人形反手劈碎当柴烧。
似乎是赞赏冯世的“智慧”，人形从空中落在地上，灰色的织物一层层蒸发，消散，最后只剩下用发毛的黑色勾勒出的人形轮廓。
恰如冯世记忆中驻守在真理之门前，自称为真理的存在。
那么……
冯世扭过头，发现自己身后的石门已然改变，硕大的阴阳鱼雕琢于大门中央，门缝也随之蜿蜒，化作分割阴阳的曲线。
“……等一下，我记得这真理之门上的图案主基调不都是卡巴拉生命树吗？”
“那是因为天主教席卷整个世界，那之后炼金术师接受的教育都是以卡巴拉生命树为根基，就像每一个道士都要学《道德经》一样。”
人形，或者说真理指着冯世身后的门，朗声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觉得你这门上还差八卦。”
“……”冯世眼皮直跳，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应该不能吐槽吧？
果然还是用其他的问题回答问题吧。
“我穿越和在成为魔女之后还能保持理智是你的原因吗？”
真理颔首。
“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向我许下的愿望。”
冯世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真理之门和炼金术是一个尿性，讲究得就是一个等价交换，要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失去什么，现在他穿越了……
等等！我吉尔没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冯世看向真理的视线顿时变得幽怨，然而真理压根没有五官，冯世看了也白看。
好在真理无愧于祂的名字，轻易“看”出冯世的想法，慢悠悠地补充。
“你的代价已经有人支付过了，变成女性只是因为那个家伙帮你投胎的时候手滑了……不，考虑到他的性格应该是故意的。”
凸(艹皿艹)！
冯世立马撸起袖子，触手爆增成利爪，愤怒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哪个混蛋？”
真理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但却微妙透着几分愉悦：“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可你付得起代价吗？”
冯世立马不吭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好危险。
谁不知道对面这只真理最喜欢拿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还美名其曰：施与贪求者以平等的绝望。
鬼知道他会不会把好不容易和自己相逢的弟弟带走，上演一出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
再说了，不论换走哪个部件都很可怕好吗？要是换不回来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通用的代价是什么呢？灵魂吗？”
“可以。”
“我知道了。”冯世揉揉太阳穴，开始思考如何从巴麻美和晓美焰手中把没用的悲叹之种弄到手。
幸好这个世界有魔女，即使是他只会正面刚，也能轻松得到物质化的灵魂，而不是干看着灵魂消散傻眼。
“啊，对了，下次我要怎么回来？还是做梦吗？”
“对。”
冯世品味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对味。
此刻真理忽然变得像一个问答机器，冯世问一句祂回答一句，他要是不问真理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啊，不对！
这货从一开始就像个人工智能，一直在复读“你准备好了吗？”，只是刚刚那一下忽然变得有血有肉，仿佛有人通过祂和他交流，所以当祂恢复原样的时候冯世才感到异样。
“你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真理吗？”
冯世忍不住问，他忽然有些不安，在他的印象中，真理嘴碎的很，没事就和《钢之炼金术师》的主角唠嗑，把对方忽悠得直愣。
可现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东西？真理制造的应答人工智障？
就是那种专门用来应付那些无趣的家伙，等遇到好玩的人自己再上的交流界面？
仿佛有什么东西降临了，真理平淡的声音中多出了些莫名的意味。
“那很重要吗？”
冯世身上的触手拧出无数黑色的“？”，其中几个甚至缓缓地倒过来，变成“?”
似乎被冯世戳中了笑点，真理耐心地解释：“如果我和你印象中的真理外貌一样，能力也相同，那我是不是真正的真理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是。”
冯世挠挠头，倍感无奈。
是啊，也许在对方看来他只是一只饲养箱中的虫子，对于虫子来说，考虑人类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且不说虫子能不能明白人类的想法，就算绞尽脑汁，明白了对方想要杀死自己，他也没办法反抗，不是吗？
与其把自己吓个半死，还不如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而不是当死亡来临时才懊悔。
而且这边好像可以淘到不少好东西？
冯世有些兴奋地看了眼真理身后的石门，无数骚操作如杂草蔓延，冯世心中顿时充满了干劲。
也许可以这样，还有那样，但需要足量的器械进行实验……
果然，又要去麻烦亲爱的莱恩叔叔了呢！
冯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时的微笑。
如此愉悦！
这次把晓美焰也捎上吧，相信莱恩叔叔也一定很想见见他亲爱的侄女！
“那就这么说好了！晚安！”
冯世欢快地和真理招手，转身惨叫着被黑手拖进门。
真理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冯世消失的方向，略显笨拙地摆动手臂。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