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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算工分

晚饭后,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了一会儿凉,杨建兰给两个小的洗过澡,用蒲扇扇着风,让两个孩子缓缓睡去。

盛夏的农村,傍晚乃至第二天凌晨,就会有轻风吹拂。

山后的一阵阵松涛声,时不时“沙沙”地响起,煞是助眠。

杨建兰心疼地摸了摸,马立远和马婷婷两人被晒得发红的小脸蛋。

可能是知道家里将要变得艰难了,即使才八岁,马立远已经脱离了村里的孩子们,那支成天傻玩的队伍。

而是会领着妹妹,带上草帽,提上一个布挎包,跟在割稻子的大人们屁股后面,弯腰去捡那些负责割禾的社员们,不小心遗落在稻田里的谷串。

这时候的人们从小就很知道爱惜粮食,割禾头的时候,也会特别谨慎注意。

但忙碌起来的时候,也免不了偶尔会遗落一小串的谷粒。

大人们不会在意,生产队的马玉华大队长,也懂得体恤这些孩子多的家庭。

赚工分的壮劳力就那几个人,但要养活的嘴巴又那么多。

真要是快饿死、饿病了,还不是他们这些支书大队长的,要站出来动用队上的钱去医治?!

因此,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这些孩子,只要是自己捡拾到的,尽可以带回家里去。

但对于那些还算不上劳力的半大小孩子们来说,捡起来积少成多,也是格外可观的一笔意外之喜呢!

这一天的酷暑烈日照射下来,大人尚且都会脱一层皮,更何况是皮肤幼嫩的小孩子呢?

杨建兰打了一盆清冽的水,拿来一条毛巾拧干,反复敷在两个孩子被晒得通红的脸上。

防止他们第二天脸上真的蜕皮了。

“建兰,建兰!”

门口那扇陈旧的木门“砰砰砰”的,被捶响了。

杨建兰生怕两个睡着的孩子被吵醒,忙把他们床上的蚊帐整理好,就出去打开了门。

“刘嫂子,怎么了?”杨建兰拔开门后的木栅锁,奇怪地问。

这时候即使有煤油灯,或者蜡烛照明,也是家中比较珍贵的物件。

一般人趁天黑之前,都会把家里的事情全部收拾好。天一黑,没什么都会先睡觉了。

习惯了乡村寂静晚上的杨建兰,对刘嫂子的出现,不由得感到几分诧异。

刘嫂子兴奋地喊她道:“我们快去支书那边!这次农忙结束了,又刚好是月尾,支书那边给我们算工分呢!我看你这边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过来喊你一声,你还不快点跟我们一起去?”

恍然明白过来的杨建兰,这才抬头看见,住在不远处的每家每户,都三三两两地出来一两个人。

或是握着一束火把,或是举着一根蜡烛。

反正,是没有空着手的。

稀稀拉拉出来的人们,见到了面,就相互打招呼,没一会儿,就汇聚成了一条火龙。

断断续续地往高支书的那个方向走去了。

算工分,就意味着大概知道自己家能分到的粮食有多少,也就意味着下一年能不能填饱自己家人的肚子。

因此,大家的话语声都显得格外高昂了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一向是马大元负责的事情。

因此,杨建兰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杨建兰感激地谢过刘嫂子的提醒。

“哎哟,这有什么?!以前你也不沾这些事。一时疏忽了,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以后你当起了这个家,就要挑起这个担子来了!”

刘嫂子有些同情,又有些钦羡地看着她。

要知道,像杨建兰这个年纪的女人,但凡是在正常的大家庭里生活,都还是被婆婆支配着整天干活的小媳妇。

几十年媳妇熬成婆。要想当家做主,还早得很呢!

像建兰这样,才三十来岁,就承担起一个家的人,在村子里简直是寥寥无几。

不过,刘嫂子也不羡慕就是了。

毕竟,做一个寡妇。特别是在村子里,身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就相当于在屋门口吊起来一块鲜美无主的肥肉。

即使建兰不假辞色又怎么样?

她以后要烦恼的事情,可多得很呢!

刘嫂子想到这里,更加用暗含怜悯的眼神,以为不引人注意地看了她好几眼。

“我们赶紧过去吧!再迟的话,就赶不上支书他们开场了。”

杨建兰怎么会看不懂她的目光呢?

但她暂时装作没看懂,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转过身去,锁上门的同时,又在门边暗自做了个记号。

前世在精通机械的张伟业身边,呆了那么几十年。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多少少,也懂得怎么制造一些小机关。

只要是有人进去了,她回头必然会发现。

她也不向刘嫂子解释什么。

毕竟,行动可以证明一切。

只要事情到了头上,她必然会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证明,她,孟建兰,可不是什么好欺负拿捏的小女人!

“每家每户的代表,都到齐了吗?”

高支书清了清嗓子,问道。

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高支书、马村长,和生产队大队长马玉华,都坐在门口一张方形桌的条凳上。

黑压压挤在下面等待的,正是各家各户出来的代表。

他们朴实的脸上,尽是期待的神色。

“第一小队都到了!”

“第二小队齐!”

“第三小队没少一人!”

“各家代表都来了!”

生产队马大队长,让5个小队的小队长,清点过人数以后,朝村里的这两把手点了点头。

高支书慢条斯理地,朝村里的会计覃康胜点了点头。

覃康胜清了清喉咙,右手两根手指头相互捻了捻,就开始念起来。

“高大强,5个全劳动力,工分:合352个工分。”

“马有余,2个全劳动力,1个半劳动力,工分:合182个工分!”

......

“杨建兰,1个全劳动力,工分:合32个工分!”

人们原本一个个,全部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着。

当听到最后一个垫底的杨建兰工分的时候,众人不由得四目相对。

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的杨建兰身上。

“这也太少了吧?”

“这么长的农忙时间,最好挣工分的时候。就这么一丁点,让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活?”

“也难怪,前一段时间,不是给大元办丧事吗?耽误了干活挣工分也是有的。”

众人不由自主地议论纷纷起来。

也难怪他们侧目。

这年代,村民们除了自己院子里能种一点儿蔬菜以外,全年的家庭生活,就以挣的工分为主。

只有工分多了,才能分到足够的粮食,甚至是肉。

一个公分大概值0.08元。

这样算下来......

旁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他们这一边是一年两收的地区。

就算现在夏天分了粮食,他们也要等到十一二月份的时候,才会分第二次入冬的粮食。

杨建兰母子三人,要度过这长长的三四个月,可怎么撑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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