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换个思路
“我不着急。”
林满秀还不愿意走。
“那妈你帮我个忙,跟门卫那儿给我借把小椅子。”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个,结果小马扎就拿了一个,这眼见着不够用啊。
“哎,好!”林满秀答应了。
徐祯祯状似漫不经心地在远远近近围观的人群里踅摸,终于找到目标了,等林满秀把椅子借来,她立即开始动笔画起来。
好几个人围过来看。
“这画的谁呀?”
“不知道。”
“哎,出来了,出来了,我估摸着画的是他!”
说话的人拿手一指——
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三米开外一对年轻小情侣,留着港式小分头的小伙子正一手扶着自行车车把,一手撑在车座上,望着试衣服的女朋友一脸笑意。
女朋友呢,乌黑油亮的马尾辫梳得老高,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一跳一跳的,腿上穿条黑色健美裤,雪白的护士鞋,白衬衫的下摆在腰间打了个蝴蝶结,看上去又清纯又新潮。
徐祯祯心里猜度这俩人没准是放假回家的大学生。
“哎呦喂,还真像!”
围观的人一边看徐祯祯画一边指着小情侣议论纷纷。
动静这样大,自然惊动了港式小分头,他朝这边看过来,
徐祯祯明显感觉到对方已经不大高兴了,可不嘛,任谁这样叫人指着议论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徐祯祯笔下一顿,把徐瑛瑛叫过来,耳语两句,徐瑛瑛看了看对面横眉冷眼的男青年,有点畏缩不敢上前。
“行吧,你坐过来,我去!”
徐祯祯说着起身朝两人走过去,她手上还拿着刚刚完成的画。
马尾辫姑娘也察觉到了异样,衣服也不试了,扭头跟港式小分头交换眼神,那意思在问,“出什么事了?”
徐祯祯快步走到马尾辫姑娘面前,“姐姐的衣服穿搭太好看了,我实在忍不住——”说着将手里的画递到她面前。
马尾辫姑娘疑惑地接过画。
“哇!这是我吗?哎呀,你把我画的也太好看了!”
马尾辫姑娘又惊又喜!
“不止好看!姐姐还特别有气质!我猜您是大学生吧!”徐祯祯语气真挚,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的脸皮果然越发厚了!
不过她的羡慕和恭维也是发自内心的,要知道这年头的大学生可太值钱了,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真学霸!
“小妹妹真会说话,你猜得没错,我们都是h大的学生。”说着又将画翻来覆去地看,“这真是你画的吗?也太好看了吧,别看线条简单,却越看越有味道呢。”
徐祯祯抿唇微笑不语。
她猜,港式小分头要出手了!
果然,在马尾辫姑娘又一次赞叹画好看她好喜欢时,港式小分头问:“多少钱?”
“三块!”徐祯祯立马接口道。
港式小分头挑了挑眉,想要说什么,看了一眼马尾辫姑娘眉开眼笑的样子,又不好多说了。
他痛快掏出钱,“我买了!”
这是徐祯祯今天忙活一上午挣到的第一笔钱。
总算开张了!
徐祯祯吁一口气,跟马尾辫姑娘说了再见,这才攥着两张票子回到徐瑛瑛跟前。
“拿着!”
“哎!”徐瑛瑛笑的眼睛都快找不见了。
旁人看了也有咋舌的,也有摇头走了的,也有意动还价的。
徐祯祯不为所动,这个价格确实不能再降了,成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卖画毕竟不同于卖红薯鸡蛋,做为一个业余艺术从业者,她并不打算过分拉低作品的市场价格——这已经够低了好吧,太廉价的东西总是容易为人轻视。
不过,她也很快意识到了此路不通,或者说,此路并不是一条好的路径方向。
街头创作或者可以在接受度更高的大城市落地生根,但此时此刻的乡下大集绝不是什么生长的沃土,盐碱地还差不多。
艺术作品往往有两个极端的发展方向,一个往下沉淀,占据低端市场,沦为批量生产的廉价货色,就像过年时候老百姓买来张贴到墙上的年画。
艺术价值?No!No!No!人们图的就是个热闹,就是个喜庆!
再一个,就是努力往上挣,俗称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要有格调,要有气质!要有一种别人无法言说只能心里犯嘀咕的味道来!
当然了,要想脱颖而出,还需要跟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以及人们潜意识里的精神和情感需求契合起来!
徐祯祯想到了几米的画,在九十年代末开始流行,在二十世纪初成为一种风潮,几乎影响了一代人。
她为什么不能走这条路呢?
她有绘画的技巧,她还能讲故事。
思路一变,徐祯祯整个人越发安定自若了。
她坐在马扎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画起来,要讲故事,总要先有生活和素材吧,她现在是真正把眼前的一切当做素材背景来画了,因为心无旁骛,笔下越发肆意自如,有人物,有风景,有建筑,有场景。
她琢磨着现在这个时期——
不同于九十年代中后期,那时候变革基本已经成型,城市中新兴的一批小资男女,开始喝着咖啡慢慢忧伤,物质上富足了,于是渴望精神上的丰盈,情感上的慰藉。
现在嘛。
现在是九十年代前期,将处于巨变的震荡当中,多少人懵逼!多少人回不过神儿!多少人愣在当场!当然也有那顶顶聪明的,立马脑子转变思路,开始奔赴另一条路!
无论是懵在原地,还是夺路而逃,徐祯祯相信,这种强烈的精神震荡和情感冲击,绝不是那种温柔忧伤的笔触所能承载的。
换句话说,它需要更有力量更强硬更愤怒或者更坚定的表达!
想明白了这件事,豁然开朗的徐祯祯再下笔的时候,注意力就不光在人们的形态上着眼,她开始仔细揣摩他们的精神风貌,他们粗糙而含蓄的情感……
“哎,小姑娘,还画吗?我要来一张!”一道粗哑的公鸭嗓打断了徐祯祯的思路。
她抬头,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