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世态炎凉
“那些和你关系好的人都是谁？”
“就是那些洋老爷啊。”
“那不就得了，你到现在还叫他们老爷？呵呵。”魏来冷笑一声道，“你把他们当老爷，他们可是把你当狗啊。不对，当狗至少会赏口饭吃，当走狗连口饭都不留。”
“魏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能这样说我？”
“对不起，既然租界不允许我待了，那我就尽快离开这里。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记得该给我的工资别欠我的。”
“你……”
魏来没有搭理卖鱼强，他脱下卖鱼强送给他的西装，拿起自己的衣服，推开门扭头就走。
很显然，卖鱼强是属于那种情感比较丰富的人，他做人做事全凭兴趣和一腔热血。这种人一旦遇上挫折，便有极大可能会走极端。
为了不让这种人拖累自己，魏来选择趁此机会，尽快撇清关系。
魏来这几天一直都在夜总会里混吃混喝，上次大胃王挣到的一千块还没用完，去租界外找个单身公寓短租一个月，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敏敏。
这小妮子刚刚毕业，工作才一天，人就失业了。
卖鱼强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挠头发，就差把头顶薅秃了。
直播现在没了收益。
夜总会在明天就要关门。
一屁股的债没地方还。
卖鱼强想了半天，只能推门而出，去找自己的朋友们。他先是找到了经常到自己店里消费的洋老爷，可还没等他按响门铃，洋老爷的黑人保姆便推门而出。
“你干什么？”
“我找仕达克先生。”
“他不在家。”
卖鱼强微微偏过头，发现仕达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明明在。”
“出去，他不见客。”
“仕达克先生，是我！”
卖鱼强推开保姆，闯进了洋老爷的家里。
仕达克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用纯正的英语大声叫骂着，“滚出去，黄皮猴子！”
“仕达克先生，是我。”
“我知道是你，快滚出去。”
仕达克关掉电视，离开沙发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卖鱼强飞身一跃，站在仕达克面前。
“老爷！”
“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最近遇到点事情。”卖鱼强笑眯眯地说道，“最近那个新来的总督让我们关停所有夜总会，这也太不近人情了，那不是让你们没地方娱乐吗？”
“总督自然有总督的考虑。”
仕达克推开卖鱼强继续往前走。
卖鱼强咬着牙，拿出了死皮赖脸的架势，再次跳到仕达克面前，“老爷，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可全靠那个夜总会生活呢，我现在身上还背着贷款，没有经济来源的话……”
“背着贷款？那你就快点离开租界啊，明天我们就会上街赶走没有长久居住证的人了。早点走，别逼着警察拿鞭子赶你。”
“夜总会的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废话。”
“那您能借我点钱……”
啪！
仕达克反手甩了卖鱼强一巴掌，卖鱼强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他的鼻子里装着假体，这一巴掌直接让他的鼻子都歪了。
他皱着眉头，不停揉搓着自己的鼻子，想让它回到原位，而仕达克则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
“老爷，老爷！”
“快滚，烦不烦啊。”
“我们以前一起喝酒，一起健身的时间你都忘了吗？”
咣！
仕达克用力关上了大门，独留卖鱼强一个人站在门外。
黑人保姆提着一个湿漉漉的拖把走了过来，用力捅了捅卖鱼强的小腿。
“快让开，我要拖地。”
“狗眼看人低。”
“黄皮猴子，你特么才是狗吧？别忘了，这里是租界，这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你的地盘。”黑人保姆笑着说道，“你要实在找不到工作，我介绍你去卖屁股怎么样？”
“那要不要我带你去采棉花？”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卖鱼强留下一句狠话，扭头离开了仕达克的公寓。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别墅区，敲开了自己情妇的大门。
“倩姐，倩姐！”
大门缓缓打开。
那个叫做倩姐的女人看见卖鱼强之后，脸立刻拉得老长。
“你怎么来了？”
“倩姐，救救我。”卖鱼强苦笑着说道，“能让我进去说吗？”
“就在这儿说吧。”
“我的夜总会要被关停了，我的临时居住证也到期了。我现在实在走投无路了，有没有人能帮帮我，解决一下问题。”
“我能帮你做啥？”
“你老公不是在洋人的政府里干活儿吗？你看能不能先让他帮我办一个长久居住证？我不想被赶出租界啊。”
“他办不到。”
倩姐眉头微蹙，顺手就要关门。
卖鱼强抢先一步，用胳膊挡住了门锁。
“倩姐！看在我们以往的关系上，你就帮帮我吧。”
“小声点，我老公在家呢！”
“你要是不帮我搞定这个事情，我就把我们的事情说给你老公听。”
“嘘——”倩姐低声呵斥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把你毙了。这可是我的家，你现在可算是强闯民宅，我有无限自卫权。”
“好呀，你开枪……你开呀！你要是不害怕，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全说出去，让周围所有的邻居都知道你在外面花老公的钱养小白脸。”
卖鱼强的声音一点点提高，用力撞开了大门。
倩姐吓得脸颊通红，不停用脚踹着卖鱼强。
“快走，快走！”
“不走，除非你答应我帮忙。”
咚咚咚！
别墅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倩姐和卖鱼强一起抬头看去，原来是倩姐的丈夫走下了楼。
“老婆，是谁在门口？”
“是……是……”
“我是你老婆在外面养的小白脸！”卖鱼强指着丈夫说道，“你现在给我一笔钱，不然我就把你老婆的床照发出去。”
“你说什么？”
“老公，你听我解释。”
倩姐离开大门，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丈夫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好像在表演川剧变脸，他转身上楼，从书房里拿出手枪，三步并做二步走到卖鱼强面前。
“你敢开枪？”
咔嚓！
丈夫子弹上膛，对准卖鱼强。
卖鱼强脸色煞白，赶紧往外走去。
砰砰砰！
枪声连连响起。
卖鱼强怪叫着跳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连滚带爬地往街上走。倩姐及时赶上来，压住了丈夫的右手。
“别打了，打死人怎么办？”
“打死也没关系，我就说他是入室抢劫。”
“算了，他人已经跑了。”
“你不会真的和他有一腿吧？”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品位好吗？这个男人长那么丑，我怎么看得上？”
“回去说。”
咣当！
别墅大门被用力关上。
卖鱼强狼狈不堪地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他的肩膀被倩姐的老公射了个对穿，好在子弹没有留在身体里。
他捂着肩膀，拦下一辆车，去往附近的医院。
这一路上，他已经欲哭无泪，医生治疗的时候忘了打麻药他都不知道。等到卖鱼强出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了。
大路上，警察正在拦下每一个国人查看居住证。
凡是拿不出长期居住证的国人，就会被押上大巴车，集中送出租界。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国人警察徇私舞弊，出警的警察小队都是一个洋人配两个国人，他们执法非常严格，连一丝情面都不讲。
三秒内拿不出证件，就会被强制押上大巴。
“坏了。”
卖鱼强脸色煞白，他的临时居住证本来就是今天到期。而且现在这些警察非常严格，就连临时居住证他们也不买账。
只要不是永久证件，一律遣返。
卖鱼强赶紧从小路离开，一路小跑来到了别墅区。
这里的洋人居多、国人很少，所以警察并没有第一时间到这儿来检查居住证。卖鱼强一路小跑，来到了自己贷款买下的别墅面前。
然而，这里来了一群陌生人，他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清一色的金发碧眼。
卖鱼强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你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老外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卖鱼强，“你是这里的屋主？”
“是的。”
“你在我们银行贷款买了这栋房子，是吧？”
“对，怎么了？”
“现在我们的银行贷款政策改革了，凡是没有永久居住证的，一律禁止在租界的银行贷款。如果你现在没办法将剩余的贷款还清，我们将收走你的房屋，转手拍卖。”
“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很久之前就贷款了。”
“无论你是什么时候贷款的，我们都是这个政策，没有永久居住证就不能贷款买房。”
“可是……办理永久居住证就必须要有房产啊，你们把我房子收走了，我还怎么办理永久居住证？”
“那你把钱还清，这个房子就是你的。”
“那么多钱，我怎么可能一下子还清？”
“这么说，你是还不上了？”
“能不能商量一下，宽容几天？能不能别拿去拍卖？”
“不能。这是规定。”
“你们这是把人往死里逼！”
卖鱼强大声尖叫着，一不小心扯开了伤口，鲜血渗出了绷带。银行的人看见了，纷纷后退，好像生怕血水蹦出来，脏了他们的西装。
“你应该是没有居住证的吧？”银行的人眉头紧锁地说道，“快，那边有警察，看警察来把他赶出去。”
“警官！”
银行的人大声呼唤着远处的警察。
卖鱼强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满眼都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