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选择

吃晚饭时，楚知吾和莫琪都很开心，一个是在开心自己的文章所想表达的基本上都表达清楚了，然而反响目前看来也是不错的；一个是在开心自己的任务终于算是完成了，说不定收获的时间也会提前。

然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人，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早已完全不同。同样是饭后靠在沙发上，同样是莫琪依偎在楚知吾的怀里，却是各有各的心事，直到电视的广告里突然闪过了一家三口的景象，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张了张嘴，然后相视而笑。

楚知吾用鼻尖蹭了蹭莫琪的鼻尖，说道：“你先说吧。”

但他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因为他以为自己猜到了莫琪想要说的是什么，而且，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并没有想象到待会自己的错愕。

莫琪顿了顿，看着楚知吾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当时为什么我非要拉着你回华夏吗？”

楚知吾愣了愣，以为莫琪还在铺垫，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莫琪却是有些紧张，伸出双手握住楚知吾的双手，才缓缓的说道：“其实在我们毕业之前，我就收到了一份offer，但是它要求我完成一项隐秘的任务。”

楚知吾眉头略微一皱，忽然觉得眼前朝夕相处的女人有些陌生，却是沉默着等待她继续说完。

作为如此熟悉楚知吾的莫琪，哪能没看出他的小动作来，但既然已经开口了，便索性一次性说完。于是莫琪侧过身紧紧抱着楚知吾，在他肩上轻声说道：“老公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留学生，即便是进入漂亮国的传媒行业，哪怕是拿到了象征着永久居住权的红卡，哪怕我们真的转换了国籍，也不可能在传媒业内做到真正的高层，因为漂亮国的那些人，那些肤色瞳色都与我们不同的人，他们对我们并不信任。”

楚知吾的语气沉重，但还是开了口，他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无助，也能感受到她的野心。楚知吾皱着眉头说道：“所以你要回国，也是为了完成你所说的隐秘的任务？”

莫琪又紧了紧抱着楚知吾的双手，低声说道：“是的……”

楚知吾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拍了拍莫琪的背让她不要这么紧张，一边拉起她的身体，与她四目相对，然后轻声问道：“你说的隐秘的任务，是什么？”

莫琪偏过头去，不敢看着楚知吾的双眼，略显怯懦的说道：“就是通过舆论，让民众更加向往漂亮国的生活……”

楚知吾却是轻轻伸手，抚摸着莫琪的脸，并让她慢慢再次与他对视，然后略带恳求的问道：“只是这样吗？”

莫琪沉默了，她知道楚知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无法给出楚知吾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缓缓的摇了摇头，莫琪回答道：“还有操纵舆论……让民众相互对立，诋毁、抹黑传统思想，控制公司旗下主播、网红，发布具有煽动性的言论……”

楚知吾此刻已是惊慌失措，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眼前这个女人一般，不自觉诧异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然而莫琪却是眼眶一红，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有些气愤的看着楚知吾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们，不然我们怎么在漂亮国生活，又怎么才能在各种看不见的屏障下实现我们的追求？”

楚知吾再次深吸一口气，才安抚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漂亮国的传媒行业容不下我们这样的黄种人，但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危险，你又知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莫琪的眼泪越来越多，将头埋在楚知吾怀里一边痛苦一边喃喃说道：“老公……我没有办法……呜……如果……如果这次真的出事了……你会不会不管我？”

此刻楚知吾才恍然大悟，自己自以为不错的文章，究竟有可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真的有人顺着线索向上查找，那么找到莫琪的公司也只是时间问题。

楚知吾此时也慌了，这才紧紧抱着莫琪说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不管你，你现在，立刻联系交给你这项任务的人，看能不能迅速安排你前往漂亮国，当然还有之前答应你的条件，必要时候可以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听到楚知吾这么说，莫琪更担心了，哭闹着说道：“我不要！如果我一个人去漂亮国了，那老公你怎么办！”

楚知吾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继续说道：“你放心，我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些什么任务，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们公司，目标太大了，如果有人查到你们公司，再查查你们这些年参与的炒作内容，肯定会发现端倪，所以你现在赶紧去联系。”

楚知吾说完，也不等莫琪反应，便抱着她回到了卧室，而莫琪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也正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等到莫琪坐到梳妆台前可怜巴巴的看着楚知吾，楚知吾也是不知所措，只得咬牙走出了卧室，并将房门关好。

莫琪也是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主动向那边发邮件，她并不清楚跟她对接的是谁，甚至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就像她也不清楚，对于那边来说，她也只是大多数人之一，只不过莫琪任务完成得确实优秀，这才让她的优先级不断提高。

早上八点，正常情况下漂亮国的人都还没开始上班，可四角大厦里却已经坐满了人，在这里工作的人，是以24小时三班倒的形式进行工作，必须保证四角大厦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漂亮国四角大厦，是漂亮国的国防大厦，而其中包含的各种保密级别不同的部门，即便工作在里面，也是无法一一细数的。

四角大厦位于五楼的一个机房里，无数身着漂亮国军装的士兵，正在操作着他们面前的电脑，瓦特也是其中之一，今天他的任务是向不同的代号人员，下达不同的任务指令，而每天这些人员的代号，以及下达命令的人都是不相同的，也就是说，即便是瓦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发出的这封邮件，是不是就是昨天同样的收件人。

然而在瓦特正通过邮件及其他系统发布任务指令时，收件箱里传来的邮件却是让他一惊，当看到对方发件人的代号是11号时，瓦特立马通过对讲机联系了他的上司。这样代号的邮件，别说邮件的内容，就算只是标题，他都没有权限查看。

四角大厦的七楼的一个小办公室里，面对着电脑屏幕，乌兹一边判断着11号的用意，一边打开了11号这些年来行动的档案，可即便如此，11号的诉求也不是他能表达意见的，虽然在他看来，11号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十分出色了，但决策权，即便是有资格坐在单人小办公室里的他，也没有。乌兹也只能将行动报告附属在邮件内容后面，以及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后，向上级发送。

浦东市，莫琪已经在发出邮件后等待了很久，不断看时间的莫琪也发现了，这是第一次，足足过了十分钟，对方还没有回邮件，这十分钟，不仅对她来说，对楚知吾来说也太过难熬。

楚知吾瘫坐在沙发上，心中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处天堂度假村之中，可眼前的一切太真实了，他根本没有任何余地去跳出来思考，当然，他也可以呼出薇薇中止游戏，但中止之后呢，他此刻的担忧和恐惧并不会因此降低，即便是退出了游戏，他也会猜测究竟莫琪的结局会是怎样。

当莫琪告诉楚知吾隐秘任务的那一刻，楚知吾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护她，即便楚知吾隐隐也知道，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华夏国的法律，可他也是一个人，难道要让他自己报警，把跟他坦白一切的莫琪送到牢里去吗？他做不到，他虽然不认可莫琪的行为，但是他就是做不到。

短短的十分钟，对楚知吾和莫琪来说，足有一整天那么长，两人都在不安和惊慌之中，幸好，幸好对方在十分钟之后，便已经发来了回复邮件。

莫琪看到邮件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上面只是简单回复道：任务考核通过，已安排乘坐明天上午七点飞机，直飞翡翠城。

内容下方，则是具体的航班信息，看来在十分钟以内，对方不仅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并且将签证及机票都处理好了，只是在惊喜之余，莫琪却莫名有些彷徨，她明天就要飞往漂亮国了，那楚知吾怎么办。

刚刚的惊喜瞬间消失不见，莫琪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卧室，楚知吾看到莫琪的反应，赶忙从沙发上爬起来，走上前去抱着她轻声说道：“没关系，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即便有人去查，也不会那么快查到我们的。”

莫琪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的老公，对方同意了我的要求，还给我安排了明天一早飞翡翠城的机票。”

楚知吾先是一愣，刚准备狂喜，却又止住了，他也明白过来，原来他和莫琪，明天一早，就要面临分别，只是这样的选择又无疑是最能保护莫琪的做法，他只得轻拍着莫琪的背说道：“没事的，你先过去，等我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就赶快去翡翠城找你，十个小时就到了，很快的知道吗，不要担心。”

莫琪默默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是无奈却又不可避免的选择，只是一想到距离离开楚知吾只有不到十二个小时了，她的心里就十分酸楚，再转眼间，她的眼神突然疯狂了起来，直勾勾的看向楚知吾，更是主动凑上前吻了上去。

楚知吾也察觉到了莫琪的不同，可他自身又何尝不是充满着不舍，他也开始疯狂的回应着莫琪，却在忽然间，二人口舌缠绕时，他尝到了一点淡淡的咸，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动作变得轻柔了些，但莫琪却更加疯狂了，甚至在他舌尖轻轻一咬，当楚知吾因为微痛睁开双眼，却看到了莫琪眼中如水般化不开的情意，以及夹杂着爱意和不舍，悄悄滑落脸庞的泪珠。

整整一夜，二人可能就睡了一两个小时，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不是说好要睡觉的楚知吾忽然在梦中被身下的莫琪惊醒，就是嚷嚷着身子都软了的莫琪在睡着后发现自己又被楚知吾抱在了怀里。

一直到天快亮了，两人在浴室里最后一番折腾之后，才随意的给莫琪收拾了些日用品和衣服，叫上了一辆网约车前往机场，可刚一上车，筋疲力尽的两人就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司机看着后座的两名乘客都轻微发出了睡着的鼻息声，便将音乐的音量关到了最低，驾驶着车子穿越了还未完全醒来的浦东市。

当车辆抵达机场，司机叫醒了在后座熟睡的两人，两人相视一笑，拿上行李朝机场里走去，楚知吾和莫琪走得都不算快，但还是一步步走进了机场。刚刚进门，便有人走向他们，正当楚知吾警觉间，对方便朝着莫琪开口问道：“是莫小姐吗？我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在确认了莫琪的身份后，对方只是将早已准备好的护照交给了莫琪，便离开了机场，楚知吾这才反应过来，从华夏国去漂亮国，签证等手续十分复杂，当时那位“楚知吾”出国留学时，光是准备就花了很长时间。

可这一夜之间，还是在非工作时间段，莫琪的签证和手续都办妥了，也是让楚知吾吃了一惊。但离别的愁绪让楚知吾和莫琪都没有把心思停留在这些事情上面，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而莫琪还需要经过许多手续才能到达候机大厅。

于是哪怕再不舍，楚知吾也牵着莫琪迅速的办完了值机手续，将她送到了办理出关手续的大厅门口，二人慢慢排着队，但随着前面的人一一通过，二人距离分别的大门也越来越近，转眼间，前面已经没有人排队了，楚知吾停下了脚步，而莫琪正踟蹰着前行，却在即将迈过门槛的一瞬间，莫琪猛的一滞，转身奔向了楚知吾，与他吻在了一起，泪如雨下。

身后排队的人也没有催促，良久，二人唇分，楚知吾轻轻拍着莫琪的背，安慰的说道：“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去吧，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莫琪哭泣着放肆点头，当她好不容易从楚知吾肩头抽身离开时，低着头一路小跑往办理出关手续的地方跑去，她害怕万一停下来，甚至是慢下来，她都不舍得离开。

楚知吾独自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看着那架印着漂亮国航空字样的飞机，从跑道上加速，仰头，起飞，再到消失在云层里。

滴滴！

楚知吾从天堂度假村中醒来，一把拿下了虚拟现实眼镜，深深的呼吸了几次，那种离别的酸楚才好了些，他不准备再进入这个设定中继续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选择背叛自己的祖国投向他国的怀抱？他做不到。选择不原谅背叛祖国的莫琪，从此断了跟莫琪的联系？他也做不到。

楚知吾能选择的，就是再也不继续进入那个设定，如果真有另一个“楚知吾”在，那就让他去完成那个两难的选择吧，当然，或许对他而言，这选择并不算困难也说不定。

已经晚上12点多了，楚知吾起身离开书房，随意的刷牙洗脸后，就匆匆到床上躺下，但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折腾到了将近凌晨1点，楚知吾又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击最上方的那个联系人，思考了片刻，打字道：刘沅沅……你说，你不会做什么违反社会主义道德或者法律的事情吧……

然后在锁屏后，又赶忙再次解锁手机，补发了一个“砖头讨好”的表情包。

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将一切心思抛诸脑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