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扪心

楚知吾主动靠近，反而是向来以速度取胜的祝日成，直接就开始吟唱魔咒。尽管此情此景跟楚知吾的预料分毫不差，但他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毕竟雷系魔法从施放到攻击完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当然，在靠近的同时，楚知吾也没有闲着，短短几步之内，擂台上火雨已经开始飘洒，而且是飘洒在楚知吾身处的位置附近。

正在吟唱魔咒的祝日成，看到火雨的方向，还险些愣住了，毕竟在祝日成的预期里面，楚知吾肯定是要打断他施法的，然而随着火雨不断飘下，祝日成的紧张戒备也放松了一些，不管那边的火雨怎么飘，他始终相信只要雷系魔法施放成功，楚知吾就会变得毫无反抗能力。

场外的观众们也正议论纷纷，这大比的最后一场，楚家大少为什么连这最基本的节奏都没摸得清，明明雷系魔法威力大，速度快，还不抓紧时间抢攻，打断吟唱魔咒的祝家少爷，反而施放起了劳什子的火雨术。

没人能看明白，当然也没人懂楚知吾心中的盘算。

从被祝日成打败的那一刻，楚知吾就在思考，面对这样一个风雷双系魔法师，他要怎样取胜，凭借自己简便方式的施法速度？到了现在，祝日成不可能不防着自己，甚至楚知吾觉得，祝日成刚开始嘴巴一张一闭，貌似在吟唱魔咒的样子，都只是一个幌子。

火系的魔法威力不小，打断施法的效果也不差，可问题在于对方太快了，对于要施放魔法打断祝日成的楚知吾来说，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火系魔法施放成功到击中祝日成的时间，足够一个风系魔法师躲避了，而只要祝日成在自己视线里消失，他就有更好的环境来施放雷系魔法，楚知吾想跟祝日成拼消耗，但这滑不溜秋的祝日成，又怎么会跟楚知吾对拼。

在确定了楚知吾并没有直接施法打断自己吟唱后，祝日成的眉头一皱，真正开始吟唱起雷系魔法的魔咒来，尽管他想要一击结束战斗，但他清楚雷系魔法的消耗，亟雷风暴一旦施放，他的消耗大得惊人，如果被楚知吾扛了过去，那输的，就是他祝日成了。

思虑再三，祝日成还是吟唱道：“雷动九天的阿里布达，以祝日成之名，请你降下破空的怒雷，击垮我的敌人！”

落雷术！施放成功！

细小的闪电直射向楚知吾，所有观众都能清楚的看见那道电光，可当雷电被看到的时候，也证明它的攻击已经完成了。全场再次鸦雀无声，难道楚家大少，就这样再次输在祝家少爷的同一个魔法之下了吗？面对雷系魔法的威力和麻痹效果，楚家大少能硬顶过去吗？

没有人知道，所以观众席上一片沉寂。

然而此刻擂台中心的楚知吾，却是浑身冷汗直流，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又要输了。甚至就连同在擂台上的祝日成，都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准备向楚知吾靠近。

直到祝日成足够近了，闭上眼睛装死的楚知吾，才突然睁开双眼，把准备靠近了，施放魔法赢得胜利的祝日成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就在祝日成的惊呼还未完成的时候，火焰之鞭，已经牢牢缠住了他，直到灼烧感传来，祝日成才相信，楚知吾竟然真的没有被雷系魔法的麻痹效果影响，直到此时此刻，祝日成都不相信那记落雷术落空了。

比祝日成惊呼声更大的，就是场外的观众们了，局势逆转得太快，众人目不暇接，只看见火焰之鞭突然缠住了祝家少爷，而楚家大少更是笑得得意无比。

只有楚知吾知道，为什么他能险之又险的躲过落雷术，漫天的火雨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对于身处浅层冥想的楚知吾来说，火元素就成为了他的眼睛，他也清楚，当雷系魔法发动攻击的时候，即便是他能看到，就算是通过火元素看到，他也躲不开，所以楚知吾也只能赌，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在楚知吾发现半空之中，雷元素聚集的时候，他就知道祝日成的雷系魔法，施放成功了，在第一时间，楚知吾并没有做任何躲避动作，因为他知道，任何的躲避动作，单就身体发力的时间，都快不过雷系魔法的攻击。

于是楚知吾，只是停住了，只是将迈要迈的那一步，他停住了，甚至不敢做任何动作，落雷术就这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跟他擦身而过，楚知吾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一侧传来的麻痒，感受到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直流，但好在是，一闪而逝的落雷术，并没有击中他。

但他并没有预料到，祝日成会向他靠近，而不是远距离施放一个风系魔法，将他击飞，因为在楚知吾的计划里，只要他再听到祝日成吟唱魔咒，那么等待祝日成的，必然是火系魔法的狂轰滥炸，在这个距离之下，祝日成被打断的可能性，太大了。

等到祝日成自己走到近处，火焰之鞭将他牢牢困住，楚知吾才笑着说道：“整天想着阴人，今天终于被阴了吧，矮子。”

然而祝日成只是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楚知吾。毕竟对祝日成来说，那个他根本看不懂的杨婕，有能够解除雷系麻痹效果的方法就算了，楚知吾凭什么也可以，而既然楚知吾能够解除麻痹效果，祝日成也清楚，那他走过来，跟不走过来，已经区别不大了。

楚知吾哪里不知道困扰着祝日成的问题是什么，笑容更加嚣张，语气调侃说道：“琢磨那么多，你怎么就不认为，是雷系魔法没打中我呢？”

祝日成闻言，先是一愣，眼中的难以置信，不减反增。对祝日成来说，他能够接受有人不会受到麻痹效果的影响，但不能接受有人能躲过雷系魔法的攻击，特别是一个火系魔法师。

战斗之前跟楚知吾的对话，祝日成并不是在故弄玄虚，要不是他觉得楚知吾那个奇怪的火球术，施法时间太长，他还有机会打断或者抢攻，这最后一场大比他甚至都不想打了。然而也正如祝日成所说，他认为施放成功的火球术，他即便是个风系魔法师也躲不过去，更认定了施放成功的落雷术，就算他自己也躲不过去，可楚知吾竟然说，落雷术并没有命中，这简直是颠覆了祝日成的认知。

此刻的祝日成，似乎感觉不到，火焰之鞭灼烧所带来的疼痛，反而眼神疯狂了起来，就硬扛着灼烧感，开始吟唱起魔咒来。

而这一次施放的，还是落雷术。

楚知吾的嚣张瞬间消失了，赶忙一个火球术砸向了祝日成，试图打断他的吟唱，当然，是最普通的火球术，只是在火焰之鞭的影响下，稳稳命中罢了。

当火球术命中，祝日成的吟唱被打断，遭受到精神反噬后，他竟然强打精神，再次吟唱魔咒，才让楚知吾的眉头紧紧皱起，赶忙开口质问道：“你疯了！顶着精神反噬施放魔法，是不是不想当魔法师了？”

哪知祝日成却对楚知吾的话充耳不闻，仍然在咬着牙吟唱着落雷术的魔咒，楚知吾无奈，火球术再次出现在手心，紧盯着祝日成问道：“超出你预料的事情出现，你就要发疯，你还怎么成为你嘴里说的那种元素役使？你怎么去回应每一个用精神联系你的蒙童！告诉他们，魔法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吗？”

楚知吾的一句话，如重锤一样砸到了祝日成脸上，也砸到了他心里，吟唱魔咒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他终于闭上双眼，主动停止了施放魔法。良久，祝日成才再次睁开眼睛，终于恢复了理智。

在刚刚那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他终于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瘦弱矮小的男孩，红着眼，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对着和蔼可亲的先生说的话。

“我不会一直打不过他的，不会永远都打不过他的！我将来肯定，会成为那个蒙童们最喜欢的风系元素役使，肯定会告诉他们，不要觉得风系魔法就只是站在原地，施放得很快很厉害的那种魔法，风系魔法，是这个世间最自由的魔法！”

祝日成的表情充满了唏嘘，楚知吾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猜测祝日成不会再发疯，才又笑着说道：“矮子，雷系魔法确实厉害，但你要是执着成这个样子，那岂不是跟雷婆子一个样了，毕竟我们俩，都不是那么老实的人啊。”

哪知刚听到楚知吾嘴里蹦出“矮子”两个字，祝日成的白眼就翻了起来，根本也不管楚知吾后面怎么劝的，直接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反正不会认输的，有本事你就把我烧死算了吧。”

看到这样一副摆烂模样的祝日成，楚知吾才真正放下心来，可紧接着，他又眉头深深皱起，他知道祝日成可不是在糊弄他，甚至对祝日成这种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来说，就算真把他衣服烧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还能如了潇湘城里无数姑娘们的意。

这就不禁让楚知吾头疼起来，明明自己阴人成功，大比的桂冠唾手可得，偏偏碰上了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货色，总不能真的烧死他吧，而这是最后一场大比了，这家伙又明显还有余力，工作人员也不会因为他被自己困住了，就急匆匆的跑上来宣布结果，那工作人员不得被潇湘城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下倒好，问题还都交给我了。楚知吾在心里念道。

楚知吾看了一眼火焰之鞭缠住的祝日成，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就该不断打断祝日成，等到他撑不住了自己昏死过去。

祝日成显然也看出了楚知吾此刻的窘境，学着之前楚知吾的语气，调侃的问道：“琢磨这么多，是不是想着，还不如让我精神反噬，自己扛不住了好得多呢？”

楚知吾被说中了想法，却是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露出来，保持着一个眉头轻蹙，十分不解的表情，但这哪里骗得过死死盯着他的祝日成，发现自己猜中了的祝日成，扯着脖子破口大骂道：“楚猪仔，你还是人吗？你为了赢得大比，竟然还有这种看着我精神反噬导致晕厥，将来甚至有可能修为停滞的想法？这要是邓先生知道了，他该多伤心啊，他最喜欢的，心思跳脱，但心地最为善良的楚猪仔，今时今日竟然变得这么恶毒了？”

被戳穿了的楚知吾，这才收敛了自己那副不解的表情，无奈的说道：“你是个油盐不进、泥鳅投胎的家伙，那我能怎么办，再说了，我只是想想，不还是在关键时候拉了你一把吗？你能不能自己良心发现，认输了算了。”

祝日成把脑袋一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楚知吾真是无可奈何了，他甚至不敢看向演武场外，观众席的方向，毕竟现在这个场景，也太尴尬了，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和祝日成，就像笼子里的猴一样，任由外面的观众们指指点点。

楚知吾和祝日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楚知吾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你要耗着就这么耗着吧，反正马上天黑了，也快要宣布结果了。但是我明天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夺得本次大比桂冠，楚家大少的身份，去樊西巷巷口，茶馆门口，带着铜锣和小鼓，敲敲打打的告诉大家，风流倜傥、名满潇湘的祝家少爷祝日成，小时候就喜欢梁勇那个，比我们大了快十岁的姐姐，还说她那叫……”

祝日成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火焰之鞭烫的，还是被楚知吾激的，冲着擂台下的工作人员大声叫道：“我认输了！”

接着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楚知吾，恨不能咬下一块楚知吾的肉来。楚知吾看祝日成这么上道，洒脱的笑道：“放心吧，这些小秘密我怎么会告诉别人呢，我可是心地最为善良那个。”

大比终于落幕，尽管这最后一场比斗，在所有观众看来，都过于草率了，但是其中的凶险，他们又怎么能感受到一二。不过好在这次大比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潇湘城的年轻人，也让众人为之津津乐道。

当晚，楚家的庆功宴上，其乐融融，就连往常会发表些意见的楚国梁和楚月娇，也是笑容满面，什么都没说。毕竟原本他们都不看好的楚知吾，可是拿下了大比最后的冠军，已经是潇湘城里，堪称翘楚的年轻人了，连带着楚家的未来，似乎都跟着光辉了起来，他们当然是与有荣焉。

等到酒足饭饱，全家人把楚知吾，楚知意等几个年轻子弟夸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终于结束。而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发现了彼此眼中都有的些许无奈，才笑着一哄而散，各自回房，或休息或修行去了。

深夜的潇湘城，除了樊西巷里还有些许声响之外，已是一片沉静，牵动着无数人心的大比终于结束，忙碌的关注了几天的潇湘城百姓们，似乎也比平常睡得更沉一些。

然而在潇湘城东门传送阵旁值守的护卫们，正看着眼前这位相貌平平，似乎在等人的中年人，满心戒备。如果有楚家、祝家、甚至雷家的长辈在场，自然会认得，在等待着的这人，正是余安城特使，余诚。

传送阵忽然波动，吓了护卫们一跳，转过身才发现，一个身材瘦高，顶着爆炸般的头发，正打着哈欠的男子走出了传送阵，而一旁的余诚，态度恭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