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齐聚

东海之滨，山海城。

作为东部第一大城，山海城本就人流如织，商贸繁荣，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事，山海盟出事以后，山海城的人气不减反增，不仅有从中州各地前来，声称要声讨山海盟的，也有闻风而动，知道几大势力会齐聚山海城，要来一探虚实的。

只是如今，山海城外的动静，却跟往日不一样了。

从山海城前往海神山的路，已经完全被阻断了，路口有百木林的人把守，而靠近海神山的几个镇子，也安静得不行，除了需要进出采买些东西，这段日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吴语虽然贵为南岭宫宫主，可哪怕是宫里的年轻弟子，都没几个见过他的，更何况岭南城的人了，南岭宫的老人们，没事又不敢去打扰他，正因如此，吴语倒是单枪匹马的，就经过岭南城的传送阵，来到了山海城，在山海城住了下来。

不是他没有高明的手段，只是吴语觉得，既然自己答应了老兄弟要办这件事，还是得办得妥帖些，要查山海盟，又不能严刑拷打，那当然就要从山海城入手，最起码在这样的时刻，吴语相信山海城里会对山海盟雪中送炭的人，应该是没有了，这种关键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于是吴语来到山海城里住下，平日里闲来无事，就是与人闲聊，这么一来二去的，倒是让他心中惊奇。

山海城对山海盟的评价，也未免太好了些，虽然确实有落井下石的，但大多数人评价倒也还中肯，山海盟弟子心性单纯，办事直接，大多是东海周边的好苗子进了山海盟，也从未见过山海盟弟子欺负人，反倒是海神山周边的几个镇子，良莠不齐，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虽然吴语此来，并不是查山海盟行事作风的，而是来查山海盟与北凛勾结的，但听到现下时候，山海城的百姓还能这么说山海盟弟子，吴语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赞他王潇管束有方，哪怕是南岭宫向来与山海盟不对付，但这件事上，吴语也不想添油加醋。

只是山海盟的风评不错，一问起山海盟与北凛勾结，大多数人纷纷表示难以置信，这让吴语也无从查起，在山海城中徘徊了一阵，终于还是来到了顺风堂。

然而在吴语进入顺风堂以前，陈掌柜就已早早劝离了前厅的客人和伙计，自己坐在了前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吴语的到来。

等到吴语进门，陈掌柜才起身恭迎道：“吴大宫主大驾光临，顺风堂蓬荜生辉，还望宫主恕罪，在下未能远迎。”

吴语问了一整天，问得早就是口干舌燥的，见到陈掌柜这副模样，也是懒得搭理他，随口道：“行了行了，别整这出阴阳怪气的了，说得毕恭毕敬的，茶都不见倒上一杯？”

陈掌柜这才歉然一笑，施施然走到一旁给吴语倒茶，吴语一边吹着茶盅，一边轻轻嘬了一口茶道：“知道我来了也不来报个消息，你倒是够沉得住气的，是知道我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看我出丑是吧。”

陈掌柜摇头道：“岳鱼大人早就吩咐过，但凭宫主自行查证，我们不得干扰，才未敢打扰宫主，还望宫主见谅。”

吴语瞥了陈掌柜一眼，说道：“陈二狗你有完没完了，‘岳鱼大人’也是你叫的？要不我问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陈掌柜听到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片刻后袖子一挥，一屁股坐到身旁的椅子上，二郎腿一翘，骂道：“老子有什么办法，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伺候你？”

陈掌柜态度与先前可谓是天差地别，但吴语却是不觉得膈应了，喝茶的表情也舒服了许多，笑骂道：“不是他逼着我到这来，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破地方，一股子海潮味。”

陈掌柜一阵挤眉弄眼，怪叫道：“怎么？你南岭宫没有海潮味？不比山海城靠海更近啊？”

吴语面色如常，转移话题道：“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说说，你们顺风堂，查的怎么样了？”

陈掌柜笑道：“这查山海盟的事，可不归我，我顺风堂查什么了。”

吴语也不慌不忙，同样笑着说道：“真不知道？那我在这山海城里也是白耽误功夫，我可就去海神山，上点手段了。”

陈掌柜又是脸色一阵变化，半晌，才狠狠骂了王潇一句，接着说道：“顺风堂查验，此事应该与山海盟中负责外事的长老钱卜印关系匪浅，事发之后，钱卜印也是下落全无，同样不见踪迹的，还有海神山附近几个镇子上的数名农户，只是据当地人所说，他们来此，可有不少年头了。北凛行事，肯定隐秘至极，那郭修平，只怕真是个被推出来送死的冤大头，一门心思只为了王潇屁股底下那个盟主之位。”

吴语点头道：“你就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具体查证不好说，但是大方向上，我也认可。看来还是得去海神山一趟，一别多年，都忘了海崖绝壁，是怎样的奇景了。”

陈掌柜白了吴语一眼，说道：“你倒是忘了海崖绝壁景色如何了，山海盟的人可没忘了当年，你一人欺压山海盟无人时的飞扬跋扈。”

吴语哈哈一笑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张狂事迹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嘴上说的是不值一提，吴语脸上可却是笑开了花。

忽然，吴语和陈掌柜都是心中一动，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竟然是一丝隐秘的修行痕迹，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陈掌柜看向吴语，发觉吴语也是这样看着他，这才确定这火系的存在，与吴语无关，而吴语也是诧异道：“此前你不知道？”

陈掌柜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主动问道：“去看看？”

吴语也是神色一动，轻轻点头，二人在顺风堂的前厅忽的一下消失不见，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客栈门口。

雷樊等人来到山海城已经有几天了，可不论是雷樊，还是山海盟的方钊，都没能通过百木林把守的路口，进入海神山，尽管几人心急，但山海城中的消息，还是比厌晖城要灵通了许多，再加上最近外来人更多，消息当然是满天飞，不用几人如何查探，每天就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消息。

而近日来，山海城传得最火热的消息，就是此次彻查山海盟，会由南岭宫负责，只是山海城不清楚，南岭宫的宫主吴语，早就已经到了。

住在客栈之中着急的雷樊等人，当然也不清楚，要不是今晚火猿王修行时，无意之间引起了火元素瞬间的波动，吴语和陈掌柜也不会清楚，山海城里何时多了这么个角色。

雷樊等人所在的小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靠近大门的胡家姐妹前来开门，才发现是客栈伙计带着两个中年人正站在门口。

“几位客人，这二位说是来找各位的，如今地方已带到，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罢伙计就离开了小院门口，回去时心还砰砰直跳，自言自语道：“我没看错吧，刚才那是顺风堂的陈掌柜，来到我们店里了？”

伙计只想把猜测赶紧告诉自家掌柜，请自家掌柜帮忙判断一下。

小院门前，胡家姐妹看着眼前的陈掌柜和吴语二人，面面相觑，她们当然不认识二人，她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客栈伙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带陌生人来敲她们的门，胡雨珊有些害怕，还是胡雨珺大方的问道：“不知二位是要找谁，或是寻错了院子？我们姐妹并不认识二位。”

吴语和陈掌柜也没想到，院子里住的是两个小姑娘，他们即便是想找借口进去看看，也不妥当，两人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让院子里的方钊、蒋通等人出来察看了。

曹冉看到门口的吴语，心中惊讶万分，她怎么也没想到，南岭宫的宫主，竟然会出现在她们住的这个小院门口，但见众人把二人堵在门外，还是连忙说道：“吴宫主？！快请进快请进。”

雷樊等人哪里见过曹冉这副模样，只见曹冉要他们让开门口，接着毕恭毕敬的将吴语和陈掌柜请进了院子，请二人在石桌旁稍坐，才回过身向众人低声说道：“其中一位是南岭宫的吴语宫主，千万别失了礼数。”

几人对视一眼，哪怕是性格内敛的雷樊，眼中都是不可思议，南岭宫宫主，对他们来说那可真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高人了，当下几人沏茶的沏茶，倒水的倒水，甚至还将石桌和石椅都打扫干净了。

石桌旁的陈掌柜和吴语二人却是无声的交流道。

“那小丫头认识你？是什么人啊？”

吴语想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忘了。”

茶点上了桌，曹冉才笑着开口道：“不知二位前辈此来，是有何事？”

还不等吴语和陈掌柜回话，曹冉就感觉到了火元素的一阵波动。

“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

接着，修行完毕的火猿王，才从房里走了出来，尽管看得吴语和陈掌柜是啧啧称奇，但却并没有以人看待魔兽的眼光，去审视火猿王，而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与敬佩。

火猿王，当然也能察觉到吴语身上无比炽热的火元素，以及陈掌柜身上那令它反感的水元素气息。

三位大佬坐在石桌旁，院子里当然是没有几位年轻人的事了，几人聚到了一间房里，但每个人都是满脸激动，低声讨论了好一阵，只有雷樊忽然反应过来，对曹冉说道：“你说那位是吴语宫主，是不是就是负责彻查山海盟的那位，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拜托他，带咱们一道前往海神山？”

几人瞬间神情大动。

而院子里三名大佬聊起彼此的渊源，以及最近的消息时，火猿王更是惊喜道：“猿大哥在海神山？不知可否与二位同行？”

从火猿王处，得知了几名年轻人的身份背景，吴语不由得和陈掌柜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心意一动的一次出行，竟然正好遇上了方崎石的儿子，而方崎石，当然是此次彻查山海盟的关键人物。

二人当即点头答应，约定明日一早，一同前往海神山。

宾主尽欢，当火猿王将消息，告诉因为吴语和陈掌柜已经离去，而自觉痛失良机的雷樊等人时，众人更是喜出望外，在山海城蹉跎了几天，终于能有进展了。只是这一夜，各有各的担忧，不论是雷樊，还是曹冉，还是方钊，都没能休息片刻。

第二天清早，吴语，陈掌柜，以及雷樊等人，还有火猿王，坐着顺风堂的车驾，从山海城直往海神山，一路上畅通无阻，毕竟百木林的人也都清楚，顺风堂本身，就是岳鱼年轻时拉扯出来的。

海神山下，早已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尽显一片萧索，然而海神山上住的人，却比平日里还多，除了山海盟原本的人以外，百木林、武岩山都有人驻扎在此，而顺风堂的车驾到来，吴语下车时，山海盟的人也清楚的意识到，彻查一事，真正要开始了。

王潇虽然形容萧瑟，但还是对吴语恭敬有加，倒是看得陈掌柜气不打一处来，雷樊等人山海盟已有安置，方钊独自一人回到家门口时，见到家门口横挂的白布，身子一晃，接着强自稳定心神，朝家中走去。

“爹！”

方钊看着堂前，方崎石仿佛老去了十多岁的背影，不由得喊到，方崎石身形一颤，连忙回头，但见到是方钊回来了，眼神中的失望一闪而逝，落寞与痛心更甚，开口却已是干哑。

“我儿……回来了啊。”

一句话出口，却是老泪纵横，方钊跪伏在方崎石膝下，虽然从山海城的传言，他隐隐有了猜测，可真正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他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方均，已经不在了。

海神山另一处，海崖绝壁之上，雷樊看到了眼神阴鹜的祝日成，祝日成也看到了忽然到来的雷樊，祝日成眼神猛的一变，有些不敢看向雷樊，雷樊则是飘然来到祝日成面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祝日成眼神几次变化，却鼻子一吸，没做声。看祝日成这副模样，雷樊哪里还不明白，海崖之上，风骤然急了，高空之中的青爪鹰一声唳叫，雷樊拍了拍祝日成的肩膀，说道：“不管背后是谁，这个仇，咱们兄弟与他结下了。”

听海崖屋子里，火猿王看到猿术，浑身一震，如同金灵山火猿看到自己一般，纳头便拜，猿术则是一手拉住火猿王，眼神之中有些唏嘘，火猿王张嘴，却还是不能口吐人言，眼中有些灰暗。

猿术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快了，莫急，还有，这猿大哥，可别叫了，万一被我那大哥知道，我又免不了挨上一顿打。”

火猿王立马笑着点头，如同幼时初次猿术教它修行那般天真。

听海崖另一间屋子里，墨梅先是瞥了一眼刚从北边回来，此刻正襟危坐的墨竹，接着看向岳鱼问道：“真不告诉那两个小子？不是你的徒弟，你也不怕我们俩的徒弟急坏了？”

说罢看了墨竹一眼，墨竹当然是义愤填膺，指着岳鱼骂道：“我姐说得对，你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几个年轻人情同手足，楚小子明明没事，位置也大概清楚，你非要瞒着，你看到这几个我那师侄是什么眼神了吗，你再看看我那徒弟是什么眼神，他们俩恨不能现在就去北凛找人寻仇了，这怎么得了？”

岳鱼瞥了墨竹一眼，懒得搭理他，接着又转过头对墨梅笑道：“这不是事情没办完吗，万一山海盟里……等到事情一了，我亲自去跟两位师侄道歉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