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波澜

由于陈雁冷淡的态度，众人约定之下，第二日就出发前往帝力礁了，就连先前一门心思想要去珊瑚群岛打帝洋人的阿黎，都没有多说什么，只等着回来以后再想办法了。

帝力礁不同于温泉，并不在东珊城所在的岛上，反而在东珊城往南的海上，只是去往帝力礁的航道比较狭窄，沿途又有许多礁石，众人无法乘坐大船，只能在东珊城，和许多前来的水系魔法师一样，租用小舢板，自行前往帝力礁。

一艘小舢板仅能乘坐五个人，当楚知吾踏上一艘小舢板时，阿黎与凌炜炜已经坐上去了，不管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柳妍、海珠还是南峰、王灿等人，都只能无奈的去坐其他的舢板了。毕竟众人早有约定，每艘舢板上最好得有两名水系魔法师，哪怕这里人再多再安全，仍旧是在海上。

而跟楚知吾在同一条舢板上的，就是刚成为师姐弟的图图和向雷了。

自从到了武岩山之后，向雷总算是比在刚回山海盟时活跃了一些，可依旧比不上从前，这一切身为师姐的图图也是看在眼里，但要她安慰，她又不知如何是好，临行前当她跟师父查干巴拉提起向雷时，查干巴拉也只是唏嘘的看向南海说道：“每个人都因际遇而成为现在的自己，不论是开朗还是沉默，都不要强求，这些坎坷和磨难，都需要他自己慢慢面对。”

只有楚知吾，倒是不当回事，还和以前一样跟向雷相处，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少做什么，也只有这样，向雷跟楚知吾相处时，才会自在一点。

“楚大哥，这里的风浪倒是比南海小多了，现在不会晕了吧？”

楚知吾点了点头，又看向身后明显在海面上不适的阿黎和凌炜炜，笑着说道：“图图你还是别担心我了，多担心这两位吧。”

阿黎已是说不了话，凌炜炜则是瞪了楚知吾一眼，把头偏向一旁，生怕颠簸得剧烈些，她会吐出来。

“长老，这里的水流有些奇怪，不同于以往的海上洋流。”

楚知吾伸手拍了拍他身前的向雷，故作不悦的说道：“说了别叫我长老了，我早就不是什么长老了，现在就是个随处可去的闲云野鹤罢了，给面子的叫一声楚大哥，不给面子的直呼名字，也没关系。”

向雷没说话，却只是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将楚知吾随意的语气放在心上。

向雷还记得在海神山，山海盟就此解散以后，众人即将去往武岩山的前一天深夜，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海神山脚下的海滩上，迎着无比寂寥的深夜与潮汐不止的东海，独自一人乘船，借着火光一路往南。

或许是距离太远，又或是心神不宁，就连楚知吾也没察觉到向雷当时正在海滩远处，看着他悄然离开，又看着他赶在众人出发以前回来。

去时的楚知吾忧心忡忡，回来时却是满眼通红，除了萧索，还有自责。

长老应该是去附海镇了吧。当时向雷的心里就猜到了，但却是只能由着楚知吾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向雷才豁然发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比起楚知吾来，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可就是这样，默默承担着一切的楚知吾，仍在武岩山，在众人前往千岛的一路上开解着自己，试图让自己不再那么紧绷。

忽然间，坐在船头的向雷心头一松，身上微微一颤，低声的叫道：“楚大哥。”等这一声楚大哥脱口而出，向雷才察觉到，自己心里好过了许多，好像对楚知吾的苦涩，又了解了许多。

楚知吾看着身前微微颤抖的向雷，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再说。

或许是看着眼前的海面，向雷难以避免的想起了那些往事，楚知吾什么也没说，但坐在船头的向雷则早已经泪流不止。

好像没有多久之前，同样是一群人说说笑笑，航行在海上，可现在，却是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从东珊城出发，这片海上到处是小小的舢板，而越靠近帝力礁，舢板上的人越少，有的是三两人一艘舢板，有的甚至是一人一艘舢板，更有甚者，早已离开了舢板，海上踏波，到了传闻中的帝力礁。

向雷和图图倒是耐得下性子，一边照顾着船上的三名火系魔法师，一边慢悠悠的驱使着舢板向帝力礁靠近，只是越朝帝力礁靠近，向雷和图图就越能体会到那种如鱼得水的畅快。

不同于水系魔法师接近海洋，帝力礁周边的水元素，都快让众多水系魔法师沉醉了。等舢板再接近一些后，帝力礁周边的水流却是明显了起来，哪怕是没有向雷和图图的操纵，舢板都在自行朝着帝力礁靠近，仿佛是帝力礁将海水吸了过去。

而越靠近帝力礁，楚知吾则越惊讶于千岛的包容万物。

帝力礁附近，聚集着无数的水系修行者，除了有和楚知吾等人一样，从东珊城过来的人以外，还有特征各异的其他各族，甚至还有魔兽在海中静止修行。

别说是楚知吾、向雷、图图这几个从中州过来的魔法师，哪怕是自小生长在千岛炙人岛的阿黎，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惊讶的说道：“这样的修行圣地，这么多人在此修行，不怕被偷袭的哦……”

听到阿黎的话，舢板上的向雷和图图都是一愣，立刻轻声吟唱起了魔咒来，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这一片水元素凝为实体的区域内，连水系魔法都无法施放。

至于楚知吾这样的火系魔法师，他当然能感知到这里的火元素已经极其稀少，若是要勉强施放魔法，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办到，但看到凌炜炜同图图一样诧异的表情，他大概也猜到了结果。

至于阿黎，楚知吾只是回头问了一句。

“阿黎，现在还要压制念火吗？”

阿黎则是干脆的摇了摇头，开始惊讶的思考了起来。

此时的东珊城城主府内，陈雁坐在书房的客座上，表情除了冷淡，还有些许错愕，而坐在原本属于她位置上的，是一位气质颇为优雅的老婆婆，如果楚知吾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昨天将大小珊瑚卖给他的那位婆婆。

“娘，你说把珊礁换出去了？”

老婆婆的神情比陈雁端庄了不少，气度也更显淡然，只是轻轻的点头，抿了一口茶，任由陈雁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不解。

“娘，那可是多少水系魔法师求都求不来的，您也就这么一块，你怎么就把它换出去了？换了什么？”

老婆婆笑着从袖口拿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魔晶，放在了书桌上。

陈雁立马起身，拿起书桌上的魔晶端详起来，片刻后，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价值连城的珊礁，就换了这么一颗魔兽的魔晶？那可是帝力礁多少年都难产出一块的珊礁啊。”

老婆婆则是轻笑着摇头道：“此物无关说贵，确实算不上贵，但说重，想来也是与那珊礁相当的分量。”

陈雁满脸错愕，实在不理解将东珊城发展至今的母亲，怎么会将东珊城都难得一见的宝物拱手送人，当即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魔晶却是连拿都懒得再拿起。

老婆婆见陈雁这般模样，轻声一叹，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块我也看不明白的小珊瑚。”

陈雁许久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道：“那块普通的珊瑚？”

老婆婆点点头，说道：“昨天那个年轻人说，那块小珊瑚可值钱的很，要比他以为的，我那摊上所有东西都值钱。”

陈雁立马诧异道：“你信了？说不定他就是借此做局，其实他早知道珊礁的宝贵呢？”

老婆婆接着莞尔一笑道：“我信了，他一名火系魔法师，要是不经高人指点，哪能明白珊礁的宝贵，说不得就把珊礁随手送给别人了。”

陈雁更加错愕，声音都尖利起来。

“那你还把珊礁换给他？”

老婆婆见陈雁有些失态，脸上笑容一敛，轻声说道：“静心。”

陈雁这才反应过来，靠坐在客座上，平复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陈雁恢复了冷静，猜到了些什么，老婆婆才点点头，笑容再次出现，说道：“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原本只是我愿信他，他愿信我，若不是那件东西，我也只会将那块我看不真切的小珊瑚换与他，断不至于非要将珊礁也给了他。”

见陈雁没有追问，老婆婆更显满意了，接着说道：“但他身上有一件东西，初时我只觉得熟悉，想了好一会，才想到那件东西应该是代表了一个人。”

陈雁也开始思索了起来，只是实在想不到，整个千岛上，有多少人值得自己的母亲将宝物上赶着送出去，还不留下任何线索的，百思不得其解后，才无奈的出言问道：“谁？”

老婆婆仿佛陷入了回忆，片刻后才和蔼的笑着说道：“就是当年那个，叫岳鱼的年轻人。昨日那个年轻人，必然跟小岳，关系匪浅。”

陈雁的脑海里，也出现了那个在帝力礁上，一树压下无数水系天骄的身影，心中惊道，怎么会跟他有关。接着，陈雁立刻想起了那些从中州来的年轻人，脑筋一转，马上开口说道：“娘，你说那年轻人，是火系魔法师？”

老婆婆点了点头，陈雁诧异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火系呢，我以为就算有，也是那几个木系的年轻姑娘。”

老婆婆听到这话，倒是轻笑道：“怎么不能是火系，我看来，火系才像是那个小岳挑出来的弟子。”

陈雁闻言又是一怔，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就算那是岳鱼的徒弟，您也不用把珊礁送给他啊，我们东珊城，又不欠他的。”

老婆婆笑容再次一敛，说道：“你不欠他，但是我欠他的，不过哪怕如此，我也并非全因小岳，才将珊礁送给那个年轻人的。当年，小岳曾说过，小白没有问题的，哪怕是大海之水，也压不住小白心中的那条小河，小白的路，是有前途的，而你跟着小白，也是不会受委屈的。我，没有信他。当年，我自认是千岛最为出众的水系元素役使，甚至能看到一丝主宰的境地，我都不认为小白能有什么前途，然而在北凛入中州的时候，现实却是证明，小岳对了，我错了。时至今日，你依然形单影只，谁也看不上，我也错了。昨日，那个和小岳如此相似的年轻人，告诉我小珊瑚价值匪浅，我信了，我告诉他，珊礁极其宝贵，他也信了，这颗魔晶，我相信是他身上最为贵重之物了，他愿意换与我，只是珊礁，哪里又算得上是我最为贵重之物。”

陈雁听完，久久不能言语，旧事重提，她又何尝不知道，对她而言，那年错过的，究竟是什么。顷刻间，陈雁的泪水滑过脸颊，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她以为，她此生的泪水，都在那年没有与查干巴拉一起离开的那一夜流尽了，她以为终将会有比查干巴拉更优秀的人出现。

这么多年来，确实有，但她也确实不再喜欢了。

老婆婆轻轻一叹，说道：“我不是要送出珊礁弥补什么，只是无论是那个年轻人留在东珊城的这颗魔晶，还是我送出去的珊礁，都只是一个羁绊，我不敢奢望这些羁绊能弥补这些年来我的悔恨，我只希望东珊城与中州，你与小白，不至于丝毫关联都没有。”

只是老婆婆也想不到，身为岳鱼徒弟的楚知吾，会连一个魔法空间装备都没有，甚至郑重其事的随身携带，就这么背着珊礁，到了珊礁自出水后，再没回过的帝力礁。

原本帝力礁上下，和谐的修行环境，也因此出现了变化。

老婆婆更想不到，自多年前岳鱼一人压制无数水系天骄后，平静的帝力礁，还会因为他的徒弟，而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