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旧人
没有人能预料千岛和帝洋的战事何时结束，正如也没有人知道合皇岛已悄无声息的改换了主人，更如岳鱼一行之后，常年内乱动荡的北凛，忽然乱得更厉害了。
西塱堡的海风仍然炽热，但西塱堡里的帝洋人，却是冷静得令人难以置信，在索斯的指挥下，帝洋勇士们早已放下了他们的狂热，放下了他们野心勃勃的进攻欲望，只是在索斯的命令下，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任务。
而索斯的话也很直白。
“陛下在无尽之海北方有更为重大的事迹要去完成，身为帝洋勇士，我们不该也不能拖了陛下的后腿，等到陛下凯旋而归，区区千岛，如何抵挡我们帝洋勇士的步伐！”
从那以后，原本胶着的战事，忽然间就缓了下来，不再那么激烈，反而变成了有来有往，千岛的舰队一旦转向素那岛，西塱堡就会派出舰队予以夹击，一旦千岛的舰队掉头围攻西塱堡，帝洋舰队又会丝毫不恋战的退回巴布亚。
所以，哪怕西塱堡的帝洋人越来越多，帝洋与千岛的交战却变得越来越简洁，丝毫不拖泥带水，原本一触即发的情势，完完全全的缓了下来。
始终航行在海上的千岛几位城主，也并非不能接受当前的局面，尽管现在帝洋的目的他们仍不清楚，但不论如何，帝洋的主力已完全被千岛限制在了西塱堡与素那岛上。
而坐在千岛旗舰指挥室的星洲城城主曹斌、热浪城城主马炎与东珊城城主陈雁，也并不是没有其他布置。
“让珊瑚群岛的防线，通过岛目海进入巴布亚？会不会太冒险了？”
马炎的脸上尽是犹豫，就连始终想为弟弟报仇的曹斌，也不敢直接赞同陈雁的计划。
“是啊，我们都不清楚巴布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据珊瑚群岛传讯，先前去巴布亚的几人也暂时断了联系，现在再派人前往……何况，珊瑚群岛的防线，也不能没人啊。”
陈雁则是看着早已被画得密密麻麻的海图，对二人说道：“猿绍在那里，你们觉得岳鱼的徒弟能出问题？”
马炎和曹斌俱是一怔，不等二人醒悟过来，陈雁接着说道：“再说了，吴语在珊瑚群岛，你们还担心帝洋人能从巴布亚南边横渡岛目海？”
马炎脸上已露出了兴奋，但嘴上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他们也不是千岛人，怎么会为了千岛的安危奋力作战……”
曹斌则是已经调转了口风，兴奋的反驳道：“他们不是千岛人，但现在吴语的弟子可就在巴布亚，甚至岳鱼的弟子都在巴布亚……”
曹斌的兴奋劲，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颓然，再过片刻，才难以置信的朝着陈雁问道：“你是觉得，这是岳鱼和吴语，早就把破局的方法告诉我们了？只是我们苦于跟帝洋的战事，所以没能察觉到？”
陈雁不置可否，只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昨天夜里，那莫名出现在自己房中的水线。
“深入腹地。”
一时间，陈雁也失了神，眼神之中更是有莫名的波动流转，马炎和曹斌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却是纷纷同意了陈雁的提议，立马离开指挥室，去各自布置去了。
陈雁哪里不知道，这水线代表着谁，同样身为水系元素役使，陈雁却是连查干巴拉怎么将水线留在自己身边的都不知道，多年前的回忆忽然翻涌上心头，陈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黑珊岛上，吴语和查干巴拉相对而坐，哪怕是脸皮厚如吴语，见到相识多年，却又因为往事再无来往的查干巴拉，也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查干巴拉可是出了名的直性子，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莫雨都放下了心中芥蒂，而他却始终没和吴语再说过半句话。
桌上的茶杯纹丝未动，吴语就是想添一杯茶都没有机会，又不能真这么干坐着，只能刻意找话题道：“小白，怎么你过来了？那家伙自己，在余芳城脱不开身啊？”
查干巴拉抬起头，直视着吴语的眼睛说道：“吴宫主，还请直接唤我名讳便可，至于岳大哥的安排，还请恕我不便透露。”
吴语碰了个软钉子，但也只能陪着笑脸，一众南岭宫的门人弟子哪里见过这个，吴语和岳鱼自幼相识，查干巴拉却是年龄比他们小了许多，那么多人一同来到中州时，查干巴拉最信服的除了岳鱼，以及图鲁族的大哥阿尔斯楞以外，就数他吴语了。
偏偏那时为了前途，吴语不惜与岳鱼等人分道扬镳，这在当时仍是少年的查干巴拉看来，与背叛无异，是以，哪怕是当年关系再好，这么多年下来，查干巴拉都再没有跟吴语有过丝毫联系。
吴语瞅准了查干巴拉茶杯中还有些缝隙，自顾自的笑着端起茶壶，又画蛇添足的给查干巴拉的茶添了添水，这才告饶道：“我知道当年一事，你始终不肯原谅我，但毕竟我们现在都到这把年纪了，你徒弟，莫雨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还非愿意收他当这个弟子，还说他这名字起得好，叫什么来着，净煊是吧，你啊，心底里对我的气，可比他老子莫雨还多，这么多年下来，莫雨都不怪我了，你倒还是念念不忘的。”
吴语一番肺腑之言，查干巴拉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弄得吴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难得正经的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身为火系魔法师，来到这，一心只想着如何修行，一心只盯着魔法的奥义，当我察觉到自己光系体质的时候，当南岭宫专门派人找我的时候，我确实心动了，当时我也心思极乱，再加上那时候暗灵族那些人疯狂怂恿，我才在那日……”
查干巴拉却是语气极为平淡的开口道：“宫主的往事，不必与我细说。我认识的吴大哥，当年就已留在阙狱城里了。”
一句话说得，差点没把吴语噎死，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查干巴拉，吴语也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叹气，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杯中的茶水，仿佛是在自饮苦酒。
喝着喝着，吴语又自己生了闷气，嘟囔道：“虽然你们都去了武岩山，我去了南岭宫，但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大伙的事吧，再说了，岳鱼那家伙不也去了百木林，还混了个武岩山的客卿，那要我愿意，我现在也能当个武岩山的客卿啊。”
查干巴拉听到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皮一抬，语带怒意的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鱼哥是为了我们的安危，怕被百木林整治，才去的百木林，你呢，你是为了自己，才独自一人去的南岭宫，去之前就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吴语也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是为了自己去了南岭宫，但我没做什么对不住大伙的事吧，你们觉得我背叛了大伙，是，我也认了，但当时武岩山几峰还有嫌隙，南岭宫数派互相争斗，我也没有伤害过自己人吧。想当年，就是在这东珊岛，东珊城，你被那位老城主扣下了，是我和你鱼哥冒着危险，在东珊岛各处搞事，把东珊城、帝力礁、岛目海闹了个天翻地覆，才把你救出来的吧，武岩山当年来的人可不止你们，其他人干什么了，你至于这么恨我吗？是不是怪我没把那个小姑娘也给你一块带出来？”
原本吴语是把查干巴拉说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可最后偏偏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张着嘴要反驳的查干巴拉，又把嘴闭上了，吴语这才轻轻的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良久，查干巴拉才端起了眼前的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不知道是在跟吴语说，还是在跟自己说道：“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记恨你的理由，但你要我忘记阙狱城那日，我原本有多么欣喜，后来又有多么震惊、失落，我也做不到。”
吴语眼见查干巴拉的话语有所松动，哪里不知打蛇随棍上的道理，一边连忙给查干巴拉添着茶水，一边点头道：“当然，也不是要你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我，但这些事情，总记挂在心里，成了心结，反倒不好。再说了，当年我实力不济，没法给你把那个小姑娘带出来，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话说完，黑珊岛上火元素一个吞吐，就连主持珊瑚群岛火系防线的火猿王猿望都吃了一惊，身为水系元素役使的查干巴拉哪里能察觉不到火元素的动作，当即仿佛小孩不认输似的说道：“现在要是想把小雁带走，哪里还用得着你出手。”
吴语也是难得的感慨笑道：“就是，坐在我面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血虎，让多少北凛水系魔法师闻风丧胆的水系元素役使。”
似乎血虎这个名字再次勾起了回忆，查干巴拉闻言也是表情一肃，缓缓说道：“其实自从当年北凛入侵，你几次三番的救下我，救下大家，我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罢了。”
这下就轮到吴语傻眼了，声音一提，诧异的说道：“你就因为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整整这么多年不与我说一句话？让我每次见着你都是热脸贴上个冷屁股？”
查干巴拉当即笑道：“可不是我让你拿热脸贴我的冷屁股的，是你自己乐意贴的。”
吴语摇头自嘲，再抬头看去时，查干巴拉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整日跟在他和岳鱼屁股后面跑的小白，好像真的如阙狱城外的海水一样，从未变过。
两人没再叙话，气氛却显得极为融洽，只是没过多久，百木林首席弟子柳妍的到来，让黑珊岛上这间茶室，再有了新的话题。
“柳妍见过白长老，见过吴宫主。”
吴语现在的心情很好，看到柳妍来到，也不由打趣道：“照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吴大叔，叫他一声白大叔才是，这么称呼，我到时候可得去苦苦面前，告你一状了啊。”
柳妍笑容一滞，也没想到之前交谈起来并无异样的吴语，今天突然如此言语，好在查干巴拉替她解围道：“不必理他，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罢了，他哪敢去百木林找你师父，当年他可没少被你师父收拾。”
吴语则是笑而不语，似乎并没有为过去的糗事而苦恼。
柳妍这才恢复过来，礼貌却不失亲近的说道：“千岛几位城主刚才传讯，希望珊瑚群岛这边派人渡海前往巴布亚，一是与楚师兄他们重新联系，二是彻底摸清巴布亚的虚实，准备一探帝洋人的底蕴。柳妍特来请教二位叔叔，不知该如何行事？”
吴语轻轻的摇头笑道：“你是百木林首席弟子，此次来到千岛，年轻弟子本就该听你安排，又要负责珊瑚群岛防线，这些事情，当然由你自己做主，哪怕是南岭宫的弟子，也早就分别编入珊瑚群岛各系防线，由你统领了，不用问我们。”
查干巴拉也是笑道：“还不是看你我在这里，跟我们打个招呼，这种事，你以前可也没少做。”
吴语先是闻言哈哈一笑，接着就佯怒道：“别胡说，我可都是跟你鱼哥学的。”
柳妍知道了两人的意思，也不好继续逗留，笑着跟二人告辞后就离开了茶室。
直到这时，吴语才又故话重提道：“你跟我说说，岳鱼那家伙让你也过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听说中州的年青一代，包括其他族类，正陆陆续续的来到千岛，是不是中州有什么变化？”
查干巴拉则是眉眼一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鱼哥此举有什么深意，只是不仅千岛，好像北凛也有所变动，他或许是为了安全考虑，才让年轻人来到千岛，一是修行，二也是暂避中州的局势。”
吴语也是眉头一皱道：“北凛有变？这么多年了，北凛各城实力相当，互相牵制，能有什么变化，难不成，还想凑在一起来中州送死？”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只是感到如今时事变化，都能确认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北凛境内，海威城、沙阿城、赤塔城此时却是人心惶惶，据说暮雪城不知从哪里找得了一个强大的臂助，正准备借助着对方的资源与实力，让暮雪城吞并北凛各城，令北凛完成前所未有的统一。
只是北凛各城间，纠葛极深，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哪里又是一个暮雪城就能吞得下的，然而传言久而久之，却让北凛其他各城，真正注意到了暮雪城的变化，这注意到了暮雪城突如其来的富裕。
不知何时起，整个北凛，已是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