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问答

“你的情况跟那些魔法师不一样，你能清晰的感知到火元素的差异，但又跟火精灵不同，所以你的感知和火元素之间，总像是有一层隔阂，你能看得到，但却摸不到。换句话来说，你其实从未真正体会过，不同的火元素，究竟会给人什么样的感觉。所以你现在的修行，就是要感知清楚，火元素究竟是怎么样的。”

弗雷姆的话让楚知吾好一阵琢磨，从感知的出现，到逐渐的加强，确实正如弗雷姆所说，像是隔阂不断的去除。楚知吾也明白，他的情况恰好就是贪多嚼不烂的尴尬处境，他能施放出各种不同火元素的火焰，然而月火不及火猿王，念火不及阿黎，绚烂之火也不及凌炜炜，只有湮火和青莲好像是他独有，可楚知吾也清楚的知道，这大世界何其宽广，只要是存在于世间的火元素，总有人会比他更为精通。

楚知吾懵懂的点头道：“那我现在，怎么能感知得更清楚呢？”

弗雷姆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当晚，整个城主府都听到了楚知吾的哭嚎，然而当他们急忙赶到楚知吾的房间时，却又见他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在一边修行一边鬼哭狼嚎，大家无奈之下也只能要他注意点，就纷纷离去了。

可楚知吾却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想要夸大其词，而是这火元素给他带来的痛苦太过直接，他以前是基本感觉不到，现在是一边感受着灼烧，一边又要修行，哭喊几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等到众人离去，弗雷姆才撇着嘴说道：“不过是最普通的火元素，你都受不了，你怎么掌握其他的火元素，对于其他系的魔法师来说，这就是被最普通的火系魔法击中的感受，而你，身为火系魔法师，由于体质的关系，火元素对你的伤害小得可怜，你当然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不过现在，我不是要你体验一下就算了，而是要你习惯它，接着再习惯其他火元素，只有你完全认清了它们，它们跟你之间，才不会再有隔阂。”

楚知吾欲哭无泪，只能借着喘息的时机问道：“火精灵当初也是这么修行的？”

弗雷姆闻言狡黠一笑，故意说道：“元素精灵，自元素中诞生，我哪里还有这种需要，你就好好受着吧。”

楚知吾无奈，只能一边哼哼着忍痛，一边修行，也正是这样，他的感知才越发清晰。

接下来的日子，对楚知吾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每天不但要去市场给凯马人和潘纳人讲火系魔法修行，晚上自己修行时还要体验各种不同的火元素，哪怕是最为温和的月火，都让楚知吾酸爽不已。

这样的生活，足足持续了半个月之久，众人也在潘纳城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时光匆匆，今天下午，已是楚知吾在潘纳城最后一次为凯马人讲火系魔法，而现在的市场，跟半个月前，又极为不同了。

原本露天的市场，在海珠和图图等人的帮助下，建起了一个极大的顶棚，市场的占地面积，比以前更广了，而居住在附近的潘纳人，更是自发的拆除了自家的房屋，将地方让给市场，哪怕现在的潘纳城城廓人稀，这在楚知吾看来也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顶棚下面，中心位置，则是楚知吾站立的台子，原本市场用来拍卖的台子，已经一缩再缩，成了一个不过几米长宽的讲台，为的，只是容纳更多的人。凯马人始终在场，而越来越多的人，当然是来自潘纳城，不仅有火系魔法师，现在就连其他系的也不少，在这里站上一下午，就只为听一听楚知吾独特的见解。

楚知吾看着台下的人，有些唏嘘，他也没想到，本来只是为了指导凯马人在潘纳城修行，竟然会来了这么多人听他胡言乱语，在倍感压力的同时，楚知吾又有些兴奋，他的许多想法，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将这些想法传播出去，那么这些想法，终有一天就会有实现的可能。

楚知吾看着台下乌央乌央的人群，轻笑道：“今天，应该是我这胡言乱语的最后一天了，也是我们留在潘纳城的最后一天了，前面一段时间，其实我已经将自己认为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火系魔法内容分享给了大家，从哈比比族长的反馈看来，不论是魔咒，还是冥想修行，凯马部族都已经逐步掌握了，相信各位在潘纳城，也能安心的修行，成为与众不同的火系魔法师。今天，我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要分享，不过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跟自己的名字一样，知无不言。”

台下的众人也轻笑了起来，楚知吾的分享从来不严肃，甚至有时候边说他还会忽然陷入沉思，等到回过神来，再给台下的众人道歉，将刚才的想法再转达给众人。也正因如此，楚知吾才知道，为什么弗雷姆让他来教导凯马人火系魔法，这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见台下众人只是轻笑，却没人愿意先提出问题，楚知吾不禁笑道：“不用拘谨，各位说的话，会有风系魔法师为大家传达到整个市场里的，也不用担心问题本身是否恰当，只要是与火系魔法相关的都可以互相讨论。当然，更不用觉得把我问倒了会让我难堪，毕竟我也是出了名的脸皮厚。”

台下气氛更加轻松，片刻后，终于有一只瘦弱的手扬了起来，朝着台上的楚知吾招手。

本就站得高的楚知吾一眼就看到了，也不说具体是谁，因为他也担心人太多了产生误会，楚知吾也是伸手一挥，火星从楚知吾的手上，直落到了少年的手上，这一下就不会弄错了。

少年看着在手心消失的火星怔怔出神，他又开始疑惑，为什么楚知吾的火系魔法，竟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的感觉。片刻后，见周围的人都期待的看着他，少年才回过神来，涨红了脸，怯生生的说道：“我想问，为什么照明术施放出来后，有时很亮，有时又很灰暗。”

少年明显不是凯马人，而是一位来自潘纳城的少年魔法师，只是少年的问题，又把楚知吾的思维，拉回到了很久以前，甚至他思考了很久。

众人也没想到，这么一个问题，好像真就把楚知吾难倒了，而再过片刻，楚知吾终于回过神来，歉然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少年的问题，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好像我自己对于火系魔法的研究，也是从照明术开始的。不扯远了，我想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照明术的明暗，跟你能影响或是控制的火元素多少有关系，跟你在施放魔法时的精神状态，以及专注程度也有关系，所以不论是太亮，还是太暗，都是正常的，随着你对火元素越发熟悉，想必将来，施放照明术时的光亮，你也能得心应手的控制。”

少年兴奋而满足的点头坐下，而此时，已有许多人再次扬手示意，楚知吾倒是没有急着找一个人，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说到照明术，我刚才确实想起了一本对我魔法修行至关重要的典籍，也恰好能与我第一天在这里说的话，遥相呼应。想必照明术的魔咒，大家都十分清楚了，但是现在，各位请看。”

由于太久没有这样施放魔法，楚知吾酝酿了片刻，才以某种语速语调说道。

“火光降临。”

尽管这是潘纳城的下午，尽管这里正是炎炎夏日，但在楚知吾的照明术下，顶棚下面还是明显的亮了起来。

虽然这只是个简简单单的照明术，但却仿佛点燃了台下众人的情绪，兴奋、讶异、激动，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但几乎每个人，都在模仿着楚知吾说到，火光降临。

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楚知吾丝毫不觉得烦躁，因为这也让他想起了当时自己不断尝试的时候，等到众人的热情稍微往下降了降，楚知吾才笑着说道：“大家不用着急，可以回去以后再慢慢尝试，也不用沉溺于此，我只是举一个普通的例子罢了，现在看来，哪怕是一个照明术，我们身为魔法师，也不能小觑，我好像又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楚知吾开口，众人才慢慢安静下来，而正当众人疑惑着楚知吾这个奇怪的想法是什么的时候，楚知吾对着顶棚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其余三指蜷曲，接着他的食指与中指往下按了按，而后再按了按。

棚里的光线，却随之暗了暗，而后再暗了暗。

刚刚情绪高涨的众人，却是惊讶得发不出声音，这还是照明术吗，还是变成了漆黑术？棚里的光线，明显比楚知吾施放照明术之前，还要暗了不少，只是当光线暗到了某一个程度之后，就没有了变化，楚知吾看着此情此景，则是又思考了起来。

然而在场众人中，最为诧异的却是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跟台下的众人无异，将自己的诧异放在了脸上，而另一个，则是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心中却是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

一个是跟楚知意一样，师从吴语的杨婕，另一个，则是在台下昂首，深深看着楚知吾的凌炜炜。

见到棚内变化的楚知吾，也明显的兴奋了起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他琢磨的时候，看到刚刚还热情高涨的众人忽然哑了火，楚知吾则是自嘲的笑道：“没弄清楚缘由，就不卖弄了，省得各位问起来我回答不了。还有没有哪一位想提出问题，大家探讨一下的？”

片刻后，又有许多人举起了手，这一次，火星飘到了一名中年女子的手上。

女子兴高采烈，但看到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又受宠若惊的行礼道：“恩人，我是潘纳人，感谢你和其他恩人们拯救了我们潘纳城。我有一个疑问，在潘纳城，我们火系魔法师数量很少，修行起来也比较困难，我的孩子也是火系体质，我是不是该带着他去别的地方，让他能够得到更好的修行呢？”

楚知吾点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在水元素充沛，尤其是极其充沛的大海边，我们火系魔法师的修行，确实会十分困难。但在我自己，刚从师父身边外出时，他第一个给我选择的地方，就是海边。都说水火不容，可是现在的我看来，只有借助着潘纳城无处不在的水元素，我们火系魔法师才能更好的认清自身，更好的熟悉火元素，毕竟这里的火元素，可是太稀缺、也太容易察觉到了。如你所说，在冥想的时候，由于火元素稀少，实力和境界的提升会比别的地方慢，甚至比起火系修行圣地来说，更是天壤之别，然而再磅礴的火元素，如果没有坚韧的精神去引导、操控，也不能表现出应当的魔法效果，所以我觉得，你大可以让你的孩子继续在这里修行，继续夯实他作为火系魔法师的基础，等到某一天，他清楚的感觉到修行的瓶颈了，再离开不迟。”

中年女子感激万分的不断点头，楚知吾见她没有了疑惑，则再次开始在台下寻找了起来。点到了不少人，也回答了不少问题，或轻松，或严肃，有些问题楚知吾愿意将它们交还给提问人本身，让他们在修行的过程中间自己一步一步发掘，还告诉大家，这是他认为在魔法修行中，十分快乐的过程。也有些问题，楚知吾严肃的提醒了众人，哪怕在他看来，这也是禁忌，任何修行都应该脚踏实地，有目标是好的，但最重要的，仍是认清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棚里光亮依旧，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楚知吾的照明术一直在发挥作用，又是一阵惊奇，楚知吾则是摆手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还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我们就准备结束了。”

片刻后，一名少女扬起了手，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犹豫。

楚知吾也没有想到，在经历了一段时间无人提问的场景过后，现在又有人又疑惑。但他也没有丝毫犹豫，火星很快就落到了少女的手上。

少女模样很是苦恼，但最终还是在众人以及楚知吾期待的目光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魔法很有趣，我想看看魔法究竟能多有趣，但我将来，能不能不当蓝级魔法师，不当元素役使啊？”

众人听到少女的问题，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因为少女的童真，也因为少女的想法，但楚知吾却是在沉吟了片刻后，面容极为认真的说道。

“当然可以。不论我们魔法师修行到了什么境界，到了什么样的实力，魔法始终在那里，各系魔法元素也在那里，我们可以为了实力与境界不断修行，也可有因为魔法的奥义而钻研，这没有任何问题。每一个魔法师，都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其他人，也不应该单凭实力和境界去判断一名魔法师对于魔法的造诣，实力和境界只与战斗有关，而我们的生活，并非只需要魔法用来战斗。”

说到这里，楚知吾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分笑意，开口道：“当然，如果你到时候真的将喜爱的魔法钻研到了极深的时候，恐怕你的实力和境界，也会出乎你意料的高强。”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笃定的扬声说道：“谢谢楚先生！我一定会好好钻研的，以后谁要是拿我的境界说我，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楚先生教我的！”

楚知吾脸上的笑容更甚，然而在下一刻，棚内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谢谢楚先生！”

一时间，楚知吾只感觉背脊发麻，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从背后直冲头顶，整个人更是僵在了讲台上。

好半天，楚知吾的笑容，才又自然了下来，心中自嘲道。

“什么时候，我，也能被称为先生了吗……”

等到抬起头，楚知吾才发现，棚内除了同伴们以外，其他人早已离去，而同伴们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戏谑，也有着与以往不一样的认同。

一行人再度出发，准备离开潘纳城。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留在这里的凯马人，在若干年后，足迹遍布了整个巴布亚，口中说着火神之子与他们的故事。他们同样不知道的是，从这天之后，潘纳城这座原本的市场，再没有用来交易鲜美的海鱼与各式各样的货物，而是成了魔法的讲堂，任何来到潘纳城的魔法师，都可以在上面各抒己见。

楚知吾也没有想到，这十五天以来他的分享，成了一颗火种，终于在不知多久之后，燎燃了整个巴布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