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羊角

城内看起来还是激荡的风，长滩上就已是凛冽，而这样的海风，对风系魔法师祝日成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可这毕竟才刚出城门，这里距离羊角的尽头，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祝日成、雷樊、林清、图图、海珠以及商革，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开始分头行动了，原因无他，羊角的风，对每个人的影响都是不同的，勉强一同行走，不但帮不到其他人，反而有可能会成为拖累。

这是几人在出城门以前就商量好的。

雷樊施放了轻身术，就勉强抵御着海风往前走去，只是时不时还会被海风吹得偏离了方向，雷樊也只是一步一步的修正回来，脚踏实地的向着羊角的尽头前行，他没有想过自己要走到多远，只是想尽可能的走得更远些，这也是在来到巴布亚东部以来，他唯一做过的对抗性的修行。

林清则是施放了水盾术，径直往前走去，在她身后不远的祝日成，竟是惊讶的发现，她走得比风系魔法师雷樊更要稳当些，祝日成不由得心中咋舌道，看来到这里以后，有收获的，可不止雷婆子还有自己，林姑娘竟也不声不响的有了这种实力，或者说，林姑娘始终有着这样的实力，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她发挥出来？

有了后一个想法，祝日成更加惊讶了，却是忽然回过头，朝着莱城城墙上某一段轻笑了一下，这才将遐思抛诸脑后，仔细的看着林清的水系魔法，谁知更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同样是水盾术，祝日成自问见识得不少了，但像林清这样，厚重绵长的水盾术，他却是从未见过。

对！厚重绵长！

经常用来抵御攻击的水盾术，并不像林清施放的这样厚重，虽然防御能力较强，但也不是不会消耗的，但林清这一简简单单的水盾术，竟然能让祝日成看出了水幕天华的效果，这又怎么能让他不惊讶。

要知道，林清还并不算是在陈楠楠长老麾下修行过的，现在的这一切，几乎都是她自己打下的底子，时至今日，祝日成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当日潇湘城大比，林家的这位长房小姐林清，为什么不用下场比试。

林清的身影，在祝日成的眼中渐远，他再次侧过头，看向了在林清稍后一点出发的图图，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同样是水系魔法，祝日成看来，图图的水系魔法就十分细腻，像是身周的水流，恰到好处的将海风隔开，或是割开，图图走的不算快，也没有林清那么稳，但祝日成知道，图图的消耗，或许是几人之中最少的。

想到这里，祝日成也放下心来，至于那两个消耗可能大点的，早就没影了，哪里还需要他来担心，毕竟消耗一事，全凭家底，自己那低得可怜的实力和精神，当然要花在刀刃上，而海珠和商革那样的底蕴，他们又怎么会在乎在这羊角路上的点点消耗。

人比人，气死人啊。

祝日成摇着头，终于迎着凛冽的海风迈出了步伐，眼神冷静，但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轻声道：“乘风。”

如果说林清是几人之中走得最稳的，那祝日成肯定是最飘忽不定的，他的身影就这么简单的，被无序的海风吹来吹去，显得东倒西歪，但又勉强还是一路向东，朝着羊角的尽头飘了过去，只是能飘到多远，那就无人知晓了。

路程过半，雷樊已是察觉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跟在城门处相比，这里的风已是凛冽了十倍不止，但哪怕身为风系魔法师，他的身法不如祝日成，又不是什么双系魔法师，自认为天赋平平，可在那一天的餐桌上，他终于还是被自己的师父墨竹点醒了。

“谁说勤奋，不是天赋的一种呢。”

以天资高绝、随性出名的元素役使墨竹，却是如此评价一个年轻人，雷樊修行的刻苦与努力，想必也早就被他深深看在了眼里，也是让他真正第一次有了想收徒的心思，正是因为自己的心思活泛、跳脱，墨竹才知道，在魔法修行这条路上，勤奋和刻苦，有多么重要。当然，风系魔法的资质，也是必要条件之一，深知此道的墨竹，又怎么会看走眼呢，他不过是知道，雷樊当时并没有走对路子罢了。

雷樊的脚步越来越慢，羊角不过走了大半，他甚至干脆停了下来。

莱城东城门楼上，一名城主府的巴布亚人，看着面前石板上的名字，在名字许久不曾变动以后，就将名字和距离记录了下来，巴布亚人轻轻摇着头，而他面前的石板上，已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名字，对于在羊角走了大半，就坚持不下去的，更是大有人在。

巴布亚人只是匆匆将名字记录下来，就关注起了石板上其他活动的名字。

至于刚刚那么多记录下来的，他已经不再挂怀，毕竟这些名字，也不需要通报上去，这些名字，是不可能标注到莱城街头巷尾的榜上的。

深知海风凛冽的雷樊，干脆在路中盘膝坐下，他也不管是否会挡了后面人的路，只是坐在地上咬牙坚持着，这种感觉，他很是熟悉，熟悉得令他忘了现在是在莱城长滩的羊角道上，还是潇湘城的练功房里。

恍惚之中，雷樊不由得想起了在海神山时，跟他促膝长谈的墨竹，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好徒儿，你觉得，风是什么？”

当时的雷樊，可并没有答应成为墨竹的徒弟，只是老实的回答道：“回墨竹前辈，风就是风，无处不在。”

当墨竹听到雷樊称呼他为墨竹前辈时，眼神明显有些黯淡，可当雷樊自然而然的说出风就是风的时候，墨竹眼中却是精光一闪，这也是他为什么将雷樊带到厌晖城的目的之一。

厌晖城多是中州优秀的年轻人，其中更不乏优秀的风系魔法师，在厌晖城待了那么长时间，雷樊当然知道风系魔法师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当然也知道风系魔法有无数种样子，有各种各样的魔法效果，但自从墨竹和雷樊餐桌一叙后，雷樊的心早已不再动摇，哪怕是他见过了千万种的风，他心中也只认定，风就是风，就是无处不在，却也无所不能的风。

只是这后半句，无所不能，他还并无自信这么说出来，然而墨竹看到本就心智成熟的雷樊，对风系魔法似乎比往日更坚定和执着了，又怎么能不高兴。

墨竹的高兴只在脸上浮现了一瞬，就被他轻轻藏住，接着开口道：“风就是风，但你的风，与别人的风不同，你可认同？”

雷樊轻轻点头，当日从潇湘城去到厌晖城，又从厌晖城来到海神山，他当然知道对每个风系魔法师而言，他们心中的风，都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当时的雷樊，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缕风，所以在墨竹提到“你的风”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墨竹看着眼前似懂非懂的雷樊，竟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明明是一块璞玉放在他的眼前，可他又怕自己的雕琢太过刻意，让这块璞玉，失去了本该有的光彩，长久的沉默之后，墨竹才接着说道：“对于你的修行，其实我有两种想法，第一，将我所知道的，那些强大的，魔法效力极强的，杀伤力堪称恐怖的风系魔法，以及与之相关的经验，统统传授给你，让你在无尽的风系魔法之中，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风，这或许会让你的实力突飞猛进……”

后半句话墨竹没说，但雷樊已经猜到了，也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让你的实力止步不前。可这是墨竹口中的强大的、魔法效力极强、杀伤力恐怖的风系魔法啊，让一个元素役使都以此来称呼的魔法，得有多么强大，雷樊恨不能当时就说，那就第一种，我想变强！

然而立马就张了嘴的雷樊，却始终没能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同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闷声问道：“请问前辈，另一种呢……”

墨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可是兴致却明显好了起来，开口说道：“可能你需要用一生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风。”

雷樊听完，愣了许久，墨竹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是如何的天人交战，只是雷樊始终沉默着。

最后，雷樊却是心中越来越定，不知多久，他才在心中自问道，好像这样，也很不错，无需限于不可捉摸的风系魔法，也无需再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风系魔法举棋不定。

雷樊还记得，那一夜海神山的风特别温和，当他开口时，好像风都静止了。

“前辈，我想选第二种。”

墨竹无声的笑了起来，就连海风，也洋溢着他心中的喜悦。

而如今，莱城的海风肆虐，同样是海风，却让雷樊，有了不同的感受。他知道自己时刻在苦苦忍受，也知道这种忍受或许遥遥无期，但他并未气馁，更未忧虑，这一切不过是在践行他自己选择的路，一条逐风之路。

自从出了莱城东门，雷樊只施放过轻身术，然而这一路上海风的肆虐，也让他心中有了些许疲惫。尽管肉体依旧困苦，但这些精神上的疲惫，却是在他停下身子，盘膝坐下时，却是在他回想起海神山那个海风吹拂的夜时，被一扫而空。

雷樊心中清楚，这里并不是他最终能走到的地方，他还有许多的风系魔法可以施放，只是刚才，他恰好就想停一停，又恰好想起了海神山的问答。

与其说是偶然凑到了一起，不如说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雷樊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恰如那晚心满意足的墨竹，他仍没能找到属于他的那一缕风，但起码在这个莱城以外的长滩，他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雷樊缓缓起身，仿佛十分困难才不被这肆虐的海风吹到别的地方，可当他睁开双眼时，眼中的光彩却是湛然夺目，雷樊轻声笑道。

“逐风。”

说罢，他开始吟唱魔咒，以最小的风刃，迎击面前凛冽的海风，在海风面前，这些风刃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风刃出现的地方太过诡异，真如羚羊挂角一般，雷樊的笑容更甚，仿佛此刻，他对羊角一词的含义，理解更多了。

一道道再微弱不过的风刃，或是恰到好处的裁开了力到尽头的海风，或是恰到好处的将两股海风引到了一起，总而言之，雷樊身前的压力一空，他迈步就往前走去。

雷樊眼中的神采越发激昂，风刃出现得越来越多，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城门楼上，负责记录的巴布亚人，看到雷樊的名字再度往前，甚至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石板的上方靠近时，他也不由得愣住了，这样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不该在这块石板上出现了。

时至今日，不知多少积攒，视勤奋为天赋，从不懈怠的雷樊，终于真正走上了他的逐风之路，他也不知这条路的终点在哪，只是他敢确定，他一定不会在这羊角之地就停步不前。

雷樊心中暗道，要是师父在此，想必也会替他高兴吧。

他哪里能猜到，在他面前的墨竹总还会端上几分师父架子，可要是墨竹真在这莱城之上，看见雷樊逐风破浪，怕是整个海岸的风，都会为他一同喝彩。

图图正施放着水系魔法，抵御海风的影响，她也想看看，身为双系魔法师的她，只凭水系魔法，能不能走过羊角，踏入狂飙之中。

细腻的水流术并不能支撑着她走完整个羊角，大约在距离狂飙还有百步时，水流术已经跟不上海风的速度了，无奈之下，图图只能施放水幕天华，用来抵抗无处不在的海风，但哪怕是这样，她走得也十分艰难。

要知道水系防御魔法的范围虽然大，强度虽然高，但在这几乎无时不刻都在肆虐的海风面前，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大，哪怕是她之前那一段路的消耗极小，就光是撑起水幕天华走到羊角尽头，图图都没有足够的信心。

忽然之间，有一阵风靠近，不仅没让水幕天华的消耗更大些，仿佛还将不少海风吹散，让图图得以喘息，再度缓慢前进，图图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微红的笑意。

关键时候出现，不是祝日成，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