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光暗
光系魔法师，不仅在中州，哪怕是在北凛、千岛、帝洋，都算是人数极少的存在，而比光系魔法师更不为人知的，则是与他们相对应的暗系魔法师。
除了各地的顶尖势力，寻常人连听都不曾听过。
暗系魔法师，本就极其神秘，但又极其强大，他们只出没在那些鲜为人知的地方，或是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哪怕是强如岳鱼，此生唯一接触暗系魔法师，还是在多年前的阙狱城。
连听都不曾听闻过，又谈何对付。
楚知吾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人，然而在他的感知里，对面却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连感知都找不到的破绽，他还是试图以肉眼去发现，然而这些，却仍是徒劳。
“我始终没能踏出这一步。”
“我以为我失去的已经足够多了。”
“却没想到，这该死的元素要的是我一无所有。”
楚知吾听到了对方的低语，他也试图以玄火攻击，然而哪怕是无往不利的玄火，却是在接近对方的时候，总会被缓缓吞没。
“难怪父亲当年至死都没能抵达这境界，对当年的他来说，要到达这样的境界，代价应该会是我的命吧……”
李太平开始移动，仅仅是一小步，楚知吾就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哪怕是仇人就在眼前，他也不可能白白硬扛对方的手段。
火光一闪，从火光中出现的楚知吾，却是愣住了。
他明明是往更远处移动，但移动的距离却并未如他所料想。
试图移动的楚知吾，却好像并未引起李太平的关注，他仍是迈着缓慢的步伐朝楚知吾靠近，只是声音越发淡漠，眼中只剩下了最纯粹的黑暗。
“暗系魔法初期，其实是很弱的，别说杀伤力了，就连影响一个同境界的魔法师都很难。”
“可这初期，又极为漫长。”
“漫长到了元素役使这样的境界。”
“我们家无数代人，都只能守着这传承，默默的修行到了紫级，然后止步不前。”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们家会保留着这样的秘传，据说那是先祖要求保留下来的。”
李太平与楚知吾的距离已不算远。
自从发现玄火的攻击毫无效果后，楚知吾也在一刻未停的想着办法，然而面对忽然变得神秘而诡异的敌人，楚知吾只能暂时保持距离。
只是当李太平朝着楚知吾抬起手，楚知吾瞬间脸色大变。
他身周的火元素也像是被什么吞没了一般，别说使用元素役使的手段移动了，就连身体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
李太平就这样一手抬起，对着楚知吾，一边一步步靠近。
“据说我们家的先祖，就是这样一位暗系魔法师。”
“每隔那么几代，总有人会有暗系的天赋。”
“直到我家在暮雪城的一切都轰然倒塌，我才明白，这所谓暗系的天赋，或许是需要什么来激发的。”
“只是我从未想过，踏破这元素役使的门槛，也需要所谓契机。”
李太平距离楚知吾不过一步之遥，而楚知吾却是再也动弹不得，并非他不想动，而是随着李太平的靠近，那所谓的暗系元素对他的限制就越强。
李太平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而这份笑意中，充满了怨毒。
“多亏了你，我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呢。”
楚知吾心知已是生死关头，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吟唱道。
“以令化念，以身为虚，以心如恒，以血载灵。”
千钧一发之际，火光乍现，楚知吾从原地消失。
而当他再出现时，他看到的画面，却是令他瞬间激出了满背的冷汗。
先前他所站立的位置，忽然变得一片漆黑，感知里，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仿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暗元素给吞没了。
李太平的眉头轻轻一皱，转过身看向楚知吾道。
“原来还有这种强大的秘术，看来我们二人今日追你，真是自寻……死路呢……”
湮火和玄火交替攻击，然而湮火在靠近李太平的时候就逐渐消散了，而载灵之下的玄火，好歹还能打得李太平一个趔趄。
转过身的李太平，再次朝着楚知吾迈步。眼看着此刻的玄火都不能伤到敌人的楚知吾，再次化身成了火光，离开了原地。
第一次，这是他对上李太平和赵烁以来，第一次想要就此离去，尽管还算不得报仇，但他知道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次未竟全功，但只有他还活着，才能有下次机会。
李太平也意识到了，这次楚知吾出现的地方，比先前都要更远，然而他却不急不躁的，只是对着楚知吾摆出了一个神秘的手势，低语道。
“影缚。”
楚知吾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是准备再次拉开距离的他，却惊恐的发现，这奇异的移动方式又一次受到了限制。
甚至他本能的觉察到，此刻他的动作越剧烈，身体旁边的束缚就会越强。
玄火从半空中不断出现，打得李太平不断趔趄，但却并没能拦住他的步伐，他仍在一步一步的向楚知吾靠近。
“没用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圣火。”
“但我知道，如同光暗本就对立，能燃尽一切的圣火，却对此刻的暗系魔法无能为力。就像此前，只要赵烁的圣火出现，暗元素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攻守势易，你的圣火，伤得到我，却伤不到暗元素，只会让它们更强大罢了。”
不知是被那仿佛无尽的玄火打得烦了，还是有些厌倦了和楚知吾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李太平的脚步缓了缓，双手再次摆出一个神秘的手势，对准了楚知吾低语道。
“暗影钉刺。”
刹那间，楚知吾就闷哼出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再加上那独属于暗系魔法的牵引，此刻的他别说移动了，就算是动动手指，也会遭受极大的痛楚。
哪怕是载灵最大限度的增强了楚知吾的体魄，在对方的暗系魔法之下，他也半点都挣脱不了。
李太平靠近的步伐减缓，这对楚知吾而言，却是极端的痛苦与折磨，他只能勉强忍住四肢传来的疼痛，让自己不痛叫出声。
“你或许不知道，刚才你施放秘术的时候，我其实是可以阻止你的。”
“但我希望你能成功，希望你能变得更强大。”
“在我向你走来的这一路上，我希望你能继续施放魔法，甚至施放比圣火更强大的魔法。”
“我要让你见到这一切的徒劳，也要让你品尝这缓慢而深刻的绝望。”
“我会用暗元素将你一点点吞没，再带着赵烁的遗愿，去向她们复仇。”
“你的所谓仇恨，在我看来，微不足道。”
此刻，李太平已经来到了楚知吾面前，如他所言，楚知吾品尝到了极致的绝望，甚至是麻木。
肢体传来的剧痛，丝毫动弹不得的处境，徒劳无功的反抗，楚知吾是真正放弃了希望，哪怕他还有着所谓的精灵传承，他也清楚的知道，李太平不会给他机会完成那冗长的吟唱。
楚知吾麻木而无力的眼神，就像是宣告了他的失败。
你的仇恨，在我看来，微不足道。
你的仇恨……在我看来……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被惊恐、痛楚、绝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转化成了极致的怒意。
海神山的嬉笑怒骂，壶梁岛的生死与共，东海之上的舍命相救，到了现在，竟然成了首恶口中的微不足道？！
李太平语气中的淡漠，连一丝讥讽都不曾掺杂，对他而言，方均是谁，万山是谁，楚知吾是谁，都不重要！
没有丝毫言语，疼痛也被这突然翻滚的怒意而压到了最低处，如此近的距离，楚知吾躲不开李太平的攻击，李太平也逃不过楚知吾的怒焰。
无色的火焰，从楚知吾的双眼迸发，直直射入李太平的眼中，仿佛就连他如墨的双眼，都因此被冲散了些许黑暗。
曌火煅烧的疼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更作用于精神。
“啊！”
李太平终于发出了一声痛叫，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让他难以自持。
曌火在瞬间燃遍了李太平的全身，却好像并没有因暗元素的存在而受到影响，同样，曌火也没能压制那无处不在的暗元素。
李太平不断的痛呼，让他连继续施放魔法，将近在咫尺的楚知吾斩杀都做不到。
楚知吾却一刻未停，曌火不断从他的眼中迸发，他的手脚都不能动弹，但哪怕是头颅，都被他当成了武器，曌火不断的涌向他身前的李太平，他也因此而头破血流。
此刻的楚知吾心中，没有了生死，也没有了计划，没有了保全自己，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眼前的人付出代价，让眼前的人知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恨不能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将他残存的躯体，压到海神山上那两座衣冠冢前。
楚知吾怒火中烧，状若疯狂！
忽然，李太平的痛叫声减小，覆盖着他全身的无色曌火，变得皎洁起来。
玉色的曌火却是猛然一涨，它灼烧的，不再是李太平的精神，而是李太平的情绪。
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减小，李太平狞笑着就要施放暗系魔法，取下眼前敌人的性命，然而随着他的绝望，他的空寂被曌火焚烧，暗元素却如同退潮一般，忽然微弱起来。
李太平立马察觉到，暗元素的强弱，与他的心境密切相关，而身上莫名的火焰，却是能打破他先前枯寂的心境。只是此刻，赵烁殒命的恨意再度上头，失去一切的癫狂再次反复。
李太平毫不犹豫的将暗系魔法，轰在了楚知吾的身上。
而疯狂之中的楚知吾，好像能够握拳了，好像能够举起拳头了，好像一拳一拳的砸向眼前的敌人，他要砸碎眼前的敌人那冷淡的语气，砸碎那视若无物的漠然。
近在咫尺的二人，就这么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不知打了多久，影缚的魔法效果已经荡然无存，李太平身上的曌火也逐渐熄灭，暗元素的波动相较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两人仍旧站着，李太平还有不得不报的仇怨，还有赵烁的仇恨与遗志，还有赵烁的死，要让眼前之人拿命填上。
楚知吾眼中却是疯狂依旧，到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目的，从未如此强烈的一个目的，他要杀了眼前之人。
然而李太平已是再无法抬手施放暗系魔法，楚知吾也是拳头都已举不起来，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身体无处不在的痛楚，和脑海中精神枯竭的眩晕和刺痛，让二人根本没有余力再战。
李太平还在犹豫，该不该在此刻，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施放暗系的禁术。
而与李太平一步之遥的楚知吾，已经开始吟唱魔咒。
那咒语晦涩难明，即便是掌握了无数秘辛与资源的暮雪城城主，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言与魔咒，然而暗元素的收缩，却是让他瞳孔随之一缩。
不行！不能让这人施放魔法！
强忍着脑海的刺痛和眩晕，李太平开始吟唱魔咒，准备施放暗系的禁术，此刻抉择与否，已经由不得他了！
然而他此刻的心境与情绪，却让他根本无法施放暗系魔法的禁术，察觉到这一点的李太平脸色瞬间煞白，就连出手打断楚知吾的施法都已成了妄想。
就在楚知吾的魔咒即将完成，那妖异的地狱之火不知是会吞噬李太平，还是会吞噬了他，甚至是将二人统统吞噬的时候，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压力，让在场的楚知吾和李太平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那一刹那，楚知吾仿佛听到了潮汐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中间，他先是察看了李太平的状况，片刻后，脸上更是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他随手挥了挥，淡蓝色的光芒包裹住了李太平的身体。
接着，他转过身，随意的走向躺倒在地上的楚知吾，不过是张开手掌，一颗微弱的冰晶就从他的指缝间飘向楚知吾，冰晶看似微弱，但只要它与楚知吾接触，就会在一瞬间结束楚知吾的生命。
然而当他一瞥之下，看清了头破血流的楚知吾的面容时，他略微犹豫了片刻，最后更是在冰晶即将接触到楚知吾的时候，手指一捻，冰晶就此消散于无形。
他带着李太平消失了，只是在消失以前，他还是再次回过头，深深的看了楚知吾一眼。
不过，哪怕是他也没发现，楚知吾血迹覆盖的后腰上，一抹浅绿色的印记，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