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羿姞的家在基地稍偏的角落，从基地长的办公室回家要经过一个安静的小巷。她享受着清晨的阳光沿着小巷慢慢往回走着，脑海里不断划过昨晚看过的各个公式。在巷口正要转角时，母亲的名字忽然钻进耳朵里，她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转角过去是个小小的广场，基地的家属们常常喜欢在这里集合，或一起外出捡柴火，或者聚在一起聊天。

此时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说道：“你刚才说吉祥有精神病？我说她怎么那么与众不同呢。她看见她家羿景然还脸红？装什么纯情少女，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

羿姞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听出来这是邻居的声音，尖酸刻薄而又超大的嗓门是她的特色。这个大婶每天早晨像闹钟似的在门口骂半个小时，有时骂不知谁家小孩儿踢倒了自家的笤帚，有时骂她家老公像个窝囊废一样不知道争取自己的利益。总之在这个不大的居住区，她张牙舞爪的形象也算深入人心。

现在兄妹俩住的那间小房子以前他家一直盯着呢，结果被自家占了，他家一直心里不爽呢。邻居家那张长得尖酸刻薄的脸，一看就不是大肚的人，她这样落井下石，羿姞一点都不奇怪。

她有些庆幸自己来之前抓紧“改造”母亲和哥哥，母亲现在稳定许多，哥哥虽然不能说好了，但至少不是傻而是看起来有些木楞，只是觉得两兄妹差别咋这么大呢，一个说是天才，一个这么笨，倒也没人发现他曾是个智力低下的人。

另一个有些软绵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她着急地说道：“哎呀，你们别这样，我也是听我家的说的，他也一知半解的。你们可别传出去。”

这个声音羿姞也知道是谁，姓马，叫杏花，她和她男人是家里介绍认识的，今年她男人回家探亲，被逼着结了婚跟了来，据说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母亲常常和她一起出去捡柴，没想到马杏花这么八卦。

在戈壁这个荒凉的地方，哪怕是“隔壁大爷昨晚起了五次床”这种芝麻小事，都会被带有八卦这个天赋技能的女人们反复传说，更何况是“吉祥有精神病”这个还算劲爆的消息。这群女人们已经完全听不见马杏花的辩解，都凑着脑袋叽叽喳喳逼问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羿姞心里有点生气，思索了1秒她便转过拐角走上前去。面对凑在一起的女人们，她既没叫骂也没冷着脸，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婶子们、嫂子们，早上好呀！刚才听见你们在讨论母亲的病情，你们问我呀，我肯定更清楚，杏花嫂子哪里有我清楚。”

羿姞的声音骤然响起，八卦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她们斜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以为羿姞是在说反话。马杏花看到羿姞之后，黑红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的羞愧，她目光有些闪躲，低着头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想将自己瘦弱的身子藏在人群中间。

羿姞是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她真的决定将这件事讲一讲，但肯定不是真实情况。她再次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在众人对面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下，说道：“是这样的。先说明啊，是医院的医生这样说的。”

众人见羿姞是真的要说，并且能听到医生的权威信息，均不自觉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

“大家都知道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吧？”众人点点头“医生说这是因为不管是怀孩子还是生孩子时，体内的激素水平都会产生剧烈地变化，所以情绪波动大。激素呢，医生说就是每个人都有的，身体内的一种很重要的物质。”

她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面带好奇地看着便继续说道：“一般情况下，月子过了之后大都可以恢复。但是我母亲没有娘家人帮助，不论生孩子还是养孩子，都只能一个人，父亲又在这里忙碌。因为太过劳累，加上童年造成的一些创伤，母亲体内激素水平就没有完全恢复。之后，母亲就开始心情不好，严重到了想自杀的程度，被送进了医院，吃了药。”

听到吉祥是因为生孩子导致后续问题，女人们都有些共情，在座的女人大都生过孩子，深深地知道生孩子带孩子的艰苦，没有娘家婆家照顾，艰难程度直线上涨。

羿姞观察众人的表情，看到大家都一副同情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目的开始达成了，心里默默地点点头，继续半真半假的编着：“吃了药之后体内激素水平就恢复了，医生说母亲好了，之后一直在家照顾我们。本来我母亲性格就比较内向，再加上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太累，平时都没怎么出门，也没什么人际往来，所以其他人一直以为母亲没好呢。”

“这一次父亲回家是因为我生病了，重感冒，我妈吓着了，以为我快死了，便将父亲叫了回来。各位婶婶、嫂子们也见到过我妈了，你们觉得她除了性格内向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听完羿姞的描述后，恍然大悟中带有一丝不屑。这个时代连肚子都吃不饱，大家都是“吊着命”的状态，基本的生存都不能完全得到保证，这样的“症状”在她们眼里就成了矫情的标志。羿姞看懂了，但是“矫情”总比“疯了”好听，对吧。

杏花嫂子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第一个发言：“我和李婶子还有吉祥婶子一起去捡过柴火，吉祥婶子没啥呀，常常在一起聊天呢。”

李婶子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她点点头：“对，我俩比较聊得来，经常在一起聊呢，她除了腼腆一点，没啥问题。你们想想，和丈夫常年分居两地，又带两个孩子，还没有什么亲戚，想想吉祥也不可能很开心吧。”

其他人点点头，一个围着军大衣、年纪大一点的婶子说：“是啊，我老伴也不想让我过来，说是这里辛苦，可是我孩子大了，天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里，有时望着院子里那颗枣子树一看就是一天，再不到这里来，我可能都要将自己挂上去了。”

“大家都是女人都不容易，还是相互理解好一点。”戴着眼镜的严阿姨是父亲的上级，她不知何时站在人群的背后，此时出声总结道“羿景然家里的情况我清楚，就是羿姞说的这样，大家以后还是不要在吉祥面前说这些了。在条件这么艰苦的大戈壁，聚在一起就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才是道理。大家散了吧。”

众人看到严阿姨，都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住的心虚感，不自觉地缩缩脖子，三三两两的散去。严阿姨对着羿姞微微笑了一下，羿姞回以微笑，之后也转身回家。

羿姞回到家，父亲在呼呼地睡着，她上前看了看，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她转身瞧着母亲正在给她热早饭，便悄悄地运转异能在父亲体内游走了一圈，单薄的异能便用的干干净净。一晚稀疏的玉米粥下肚，虽然没有饱腹感，但胃里总算有了热乎乎的感觉。她将碗清洗了，又将就抹了把脸，就回房间睡觉了。

起床后父亲也醒了，靠在墙头坐着看书，看见羿姞对她招招手想问问情况。此时母亲不在，哥哥也住在部队，有空才回来。她首先迅速地将今早碰到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并解释道：“爸爸，不是小姞要撒谎，而是这样半真半假地说才是对母亲最好的办法，否则……人言可畏啊，母亲在这里怎么呆得下去。”

羿景然点点头，心里感慨着前几年自己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很艰难吧，连小小的闺女都被磨砺得这么成熟。他摸摸闺女的脑袋：“让你担心了，父亲会去和领导打个招呼的，你放心吧。昨晚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还好，我能应付呢。”羿姞答道，又将自己目前的工作进度做了汇报。

“那就好，父亲现在已经好多了，等父亲完全好了就和你一起做吧，这样速度快一点。”

见父亲开始接受自己帮忙做计算工作，羿姞很高兴，这样父亲就不会这样劳累了，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