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百二十抬嫁妆
闹这么一出,街上有不少人围观。叶韶华还算知道羞耻,并未纠缠,跺脚哭跑回府。
去宫里赴宴的人,来得都早。这一路顺利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各家主母和嫡小姐正齐聚一堂,凑在一起寒暄说话。
叶舜华母女一下车,就引得全场寂静,紧接着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就跟惊起一地雀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不绝于耳。
“看见没,叶侯母女两个,是从四殿下的车上下来的……看来前几日的消息是真的了。”
“是啊,要我说四殿下还真是个会疼人的,今日皇后娘娘只请女眷,四殿下不用来还专程送一趟,可真是难得。”
“可不是?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瞧瞧,四殿下还跟着呢,这是要把她们送入宫里才肯走呢~”
安永清走这一路,脸色难看的都能研出墨来。
昨夜皇后突然派人到了他府里传话,让他今天去请安,务!必!要把叶家母女一道接来。
他这才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的无奈遵了母命。
母后成了偷家的内鬼,和叶舜华这个祸水,里应外合、齐心协力、不谋而合的,把他的一世英名彻底都给算没了。
到皇后宫中,安永清垮着脸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谁知皇后一阵风一样,顶着个珠光宝气的九龙四凤冠也不嫌沉,擦过他直奔叶舜华。
“瑾儿!!!你这孩子!可想死我了!!!”
叶舜华也配合,红着眼眶一头就扎进了皇后怀里。
“娘娘!!!孩儿总算是回来了!!!”
杨氏尴尬的站着,安永清尴尬的跪着,她们两个激情澎湃的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失散多年的亲母女。
哭够了,皇后从袖中拽出帕子,给她擦擦,给自己也擦擦,这才看见还有俩人在旁边慢慢风干。
“亲家快坐,不用行那些个虚礼,眼看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拘束。”
“谢娘娘。”
杨氏心下松了一口气。
自从她身子不好之后,已有很长时间不入宫了,这次一直担心着会不会在皇后面前失礼,看来是多虑了。
“皇后娘娘如此喜爱瑾儿,是她的福气也是叶家的福气,妾身感念娘娘抬爱。”
“这话亲家就说差了。”皇后拉着叶舜华不肯撒手,扯着她一起坐在了主位榻上,笑得合不拢嘴。“是瑾儿讨人喜欢,本宫才喜欢她,有她,才是叶家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
说完,这才想起来安永清,略带嫌弃的摆摆手。
“行了,腿都跪麻了吧?跟个木头一样,亏得瑾儿中意你,不然母后都替你发愁。今日母后这都是女眷,你就别待了,去后殿找吉祥,把母后替你准备的聘礼都带走。”
“……是。”
是他愿意待的?不是皇后非要让他今天来请安,他公务缠身的有空来?!
安永清憋了一肚子气,走到后殿一见那阵仗,差点儿直接翻墙走人。
皇后又拉着叶舜华说了好一阵话,听她说这十年过得如何,说完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真是热闹。”皇后给她理理衣裳,笑眯眯指着门外道:“你还小,想也坐不住了吧?去瞧瞧吧。”
叶舜华倚着门一瞧,外面可好是稀奇。
安永清正阴着脸大步往外走,身后内官们抬着大箱子小盒子,一队接着一队,穿过人群,引发阵阵骚动。
“这是……皇后娘娘为四殿下准备的聘礼?要迎娶叶家二姑娘的聘礼?!”
“都用红绸子盖着的,看样子是不会错了,满宫上下就这么一桩好事,毕竟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嫡子。”
“这皇后娘娘未免也太上心了,皇子成亲,自有礼部和内府给准备聘礼,还从未见过皇后亲自准备的……这得有多少抬?远超过七十二抬了吧?不得有一百好几?”
“一百好几?听说真宁公主出嫁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那可是嫁妆,一向比聘礼要厚些的……如今皇后给的聘礼就超过一百抬,难道是把叶家二姑娘看得比女儿还重?”
这些议论钻进耳朵,安永清垂着眸子咬牙强忍,脸色硬给憋青了。
母后啊母后,叶舜华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百二十八抬,后殿满满当当都堆到天花板了!按照昨日礼部尚书赵乐启登门商议的内容来看,这还没算内府给准备的东西!
这哪里是娶臣子女的规格?!娶个别国嫡公主都绰绰有余!
古往今来也只有一家的嫁妆能与这种数量的聘礼相匹配,那就是……
安永清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后在宫门前静静看着这些人鱼贯而出,突然轻笑道:
“亲家,本宫没有亲生女儿,只这一个亲生儿子,所以本宫看重瑾儿,聘礼格外丰厚些。今日大家都亲眼看着了,你家侯爷想必也很快会知道。嫁妆的事,你该早些替瑾儿准备才是。依本宫看,当年靖国侯府为你准备的二百二十抬,留给瑾儿就刚刚好,你说呢?”
杨氏愣住了,叶舜华也是满心错愕。
“娘娘,我娘当年的嫁妆,居然有二百二十抬之数?”
皇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错,这种陈年旧事你定然不知。”
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杨氏。
“你娘杨秋月,可是正正经经的靖国侯府嫡长女,而且是独女。你的祖父叶兴盛,正是你外祖杨北辰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叶家以九十六抬聘礼迎娶你娘,已是倾尽了你祖母所能。而杨家体谅叶家的难处,又看重你娘,所以回了二百二十抬嫁妆,当时可是轰动了全京城的。只是不知到了如今,秋月,那二百二十抬,还剩几何?”
看着娘亲泛红的眼眶,叶舜华重生之后第一次有了骨鲠在喉的感觉。
祖父的俸禄大多用在了军中,父亲无官无职,只有侯爵的岁禄,一年领一次,折合白银约一千五百两。其余就算有些铺面、田地,一年下来营收也不会超过两千两。
可如今侯府所用,全是最好的,东院的吃食从早到晚是变着花的鲍参翅肚,所用器具皆是各色上等瓷器,连妾室吕氏和三小姐叶韶华身上穿戴的,只这几日所见相加,都不止千两之数。
若长年累月皆如此,定然入不敷出。
既然入不敷出,那侯府在用什么维持这些大笔的开销?
只有一个答案,娘亲的嫁妆。
皇后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明白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孩子,我宫里的偏殿,养了些猫儿狗儿,你在这待着想也闷得慌,不如让下人带你去看一看解解闷。”
一旁的嬷嬷闻言,引着叶舜华出了正殿大门。
她走远,皇后渐渐变了脸色,笑意全无。
“秋月,你我是手帕交,二十多年了,我顾及你的脸面,你不说,我也就不管。前十几年,叶家老两口在京,我谅他叶和光也不敢如何,但后十年呢?”
皇后走到了杨氏身边,看她攥紧帕子怯懦软弱的样子,越发恨铁不成钢。
“如果日子就这么下去,你愿意认命,我也可以继续装聋作哑,但你别忘了,瑾儿已经回来了。她一回来就为你请了太医,我便知道,那是瑾儿在试图为你讨公道。”
杨氏咬紧了唇,皇后见状叹了一口气。
“你亲生的瑞儿你让出去,我不管,你的嫁妆任由叶和光他们挥霍,我也犯不上管,但瑾儿可是个好姑娘,她一回来就为你着想,你这个做娘的,总不能不为她打算吧?”
“我当然在为她打算!”杨氏终于说话了,压抑这么久,连声音都是颤的。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可能不为她打算?可是宪婉啊……我已经十年没管过家了,府里有两个女儿,庶女更得侯爷宠爱,必定要给她留一份,我就算有说话的份,又哪里有决定的权力?”
“你的嫁妆你没有决定的权力?!”皇后气得拍了桌子。“叶和光是给你用了迷魂药还是怎么?你听听你说得都是些什么糊涂话!素来娘都是儿的靠山,到你这可好,完全反过来了!”
“我不管!”皇后起身一甩袖,“我的诚意摆在这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加上皇子娶亲规制内的,数量比二百抬只多不少!另有百两金、万两银!那二百二十抬嫁妆,你叶家就算是吐,也要给我吐出来!否则就是藐视皇家!你回去同你家侯爷说!若凑不齐你当年的嫁妆,看看这罪名,他担待得起吗?!”
皇后抬腿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到底还是没忍住,又说了一句。
“秋月,你不是个糊涂人,你好好想想,瑾儿嫁给永清意味着什么。我久在深宫,可她还是要跟着永清居于宫外的。叶家老两口远在昌乐,若你就这么一路走到黑,等她遇到难处时,谁能是她的后盾?谁又能护她周全?”
皇后拂袖而走,杨氏用力捻着衣袖半晌没说话。
接受命妇朝拜之后没多久,宫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