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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阴云笼罩

自四月下旬起,雨水或大或小,淅沥沥总是时断时续,今日又是声落牙檐飞短瀑的一天。

叶舜华清早刚起床,揉揉眼睛,身边半张床不出意外的空荡荡。

伸个懒腰,哑着嗓子问:“他又走啦。”

清芷先递过了手巾,又端了一碗甘草茶来。

“王爷每日都是寅时去上朝。”

叶舜华擦了一把脸,突然有点心疼。

嫁给他之后才知道,他这个在百姓心中存在感薄弱,但在百官心中煞神一样的皇子,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天不亮就要起床,下朝之后连府里都回不得,马不停蹄又要去北镇抚司,经常忙到漏夜才回来,睡得比鸡还少。

若赶上要案、急案,他哪怕刚沾枕头也要马上起来,操劳得理所当然,勤勉到从无怨言。

这样下去人会累垮的,若是短寿了怎么办?

想法刚冒头,叶舜华就下意识猛地摇了摇头,甩走不吉利。

“晚上吩咐厨房炖些党参乌鸡汤吧,补补身子。”

给他。

清芷默契的笑了笑,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多话。

这时候清鸢端着热水进了门,鼻头被磨的红红的,眼里都是血丝,满脸憔悴还在强忍咳嗽的欲望。

叶舜华表情如旧。

“昨晚又没睡好?”

清鸢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厉害。

“奴婢老是……咳嗽……好容易睡着了又咳醒……再来几天可要出人命了……”

叶舜华神色坦然的洗脸漱口,坐在了妆台前才漫不经心道:

“你说说你,身体这么弱可怎么好?都是同一天染了风寒,我与清芷都要好了,你发了两日烧不说,到现在还咳嗽个不停,睡不好觉不是更好得慢?”

清鸢往她身边一蹲,托着腮帮子委屈。

“这怎么能一样?小姐武艺一流,清芷也是练过的,身体底子自然比奴婢好了不知多少。早知这样奴婢可不跟着小姐一起发疯,非要淋雨去看那些猫狗。”

日后便是想,也再不能了。

叶舜华的眸色暗了暗,心中长叹一声,漫无目的的扒拉着面前的头饰和脂粉。

“不然我叫人给你开些安神药来,好歹先睡好,病也好得快些。”

清鸢无奈的撅撅嘴,又连咳嗽几声。

“只能如此喽……总不好叫王府的人以为王妃的贴身丫鬟,仗着有王妃撑腰,一味只会躲懒吃闲饭。”

叶舜华用余光看着她,心情复杂。

“你啊,说不定就是因为心里搁了太多的事,天天胡思乱想闹的,病才好得格外慢。”

清鸢慢腾腾站起来,拿过梳子帮她梳着头发,唏嘘道:“大概吧……为了小姐你,奴婢自小到大可算是操碎了心了……”

自然是,提前打听好王府谁与王爷的护卫沾亲带故,锁定厨房的目标后,费尽心机的和其身边人搞好关系,再恰到好处的让人“偷听”到王妃身体不适,引王爷去撞破王妃私会“男娼”。

无论成败,她都可以瞒天过海,即便万一真的查到她头上,也大可以说“奴婢发觉王妃没睡好”或是“王妃近日劳累疲乏”,她身为贴身丫鬟关心则乱,自然有无数合理的理由,轻易便能搪塞过去。

因为这话虽最开始出自她口中,她却只说给了该听的人,让厨房给自家主子炖一盅燕窝补身而已,没有半点错处。

至于其他人怎么知道又会传到哪,那是其他人的问题,与她无关。

传句流言都会如此谨慎,当真是个人才,怪不得安宁润肯自降身价,不惜打出感情牌来让她死心塌地。

叶舜华觉得昔日的不肯放手与不肯怀疑她,就好像一个笑话,极为荒唐又糊涂的笑话。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她夺过清鸢手里的梳子,和平日里一样嘻笑着,只不过是在嘲笑她自己。

“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气,我给你改名叫清福怎么样?我就坐等着享你的清福好了。”

清鸢一脸嫌弃的摇头。

“可别,小姐,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清福与轻浮同音,叫人听见了,还不知要怎么揣测奴婢的为人,到时候反倒会污了小姐的名声。还是小姐最初择的‘鸢’字好,鸢飞鱼跃矣,风虎更云龙……多霸气。”

“好好好~”她状似敷衍着,拿起一根白玉簪对镜比划,慵懒的边叹边道:“那我就衷心祝愿我的清鸢,能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敛眸放下簪子的同时,尾音也漫不经心滑了出来,“求仁得仁。”

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

十几年的情分在,希望将来有一日她能明白吧。

若到最后还要执迷不悟,她便帮她,杀身成仁,亦不迟。

梳妆完毕,早饭还是按着叶舜华的习惯,清芷去厨房拿回寝殿,关上门,三个人坐下一起吃。

叶舜华舀起一勺鸡丝粥放在口中,含糊不清抛出饵。

“三妹妹的事是不是该有个结果了?侯府有消息送来吗?”

清芷熟练的拿起一张糖饼,又是嘶哈又是吹气的从中间一分为二,自然而然递了一半给清鸢,舔着手上的糖渍道:

“有了,黄妈妈派她女儿过来跑了一趟,说昨儿个快晚上了吧,皇上身边的老内官来传了口谕……嘶、烫烫烫……那个……哦对,说是要让三小姐给二殿下做妾。”

清鸢的耳朵竖了起来,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她不过病了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二皇子不是属意平国公女儿吗?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程锦怎么也没来联系她?

“小姐,三小姐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给二殿下做妾?还是口谕?若是指婚不该下圣旨吗?”

“还能为何,丢人呗……”叶舜华轻叹一声,抄起一牙蒸饼,往里夹了几片羊肉,咬了一大口,嘴边流油、唇齿生香。“你那日发高烧说胡话在房里睡着,所以不知道。”

她擦了一下流到下巴上的油,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又道:

“叶韶华跪着祠堂还不老实,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先是迷晕了看守祠堂的婆子,而后还打听到了二殿下在哪,特地去埋伏。侯府都急疯了,满京城的找她,结果晚上是宫里人把她送了回去。娘亲看她情况不太对,就让人验了身,果不其然真的出事了。最后娘亲气得要打死她,父亲为了保她当天还把我和大姐姐、瑞儿都叫了回去,闹得是不可开交。她一个姑娘没了贞洁,这件事又给父皇知道了,也只能是这么个结果。”

清鸢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万口钟一起被敲响,震得她耳根子都麻。

她是万万没想到,叶韶华会如此狗胆包天又奇蠢如猪,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难怪程锦没再来过,以二皇子的脾气,多半是会先把罪责推到他身上。

皇帝为了保住皇室颜面和亲生儿子,只能将错就错杀了程锦,敲打二皇子的同时也做出了应对,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也能用程锦的命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整件事唯一可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个结果,一无是处的叶韶华只能做二皇子的妾,而非正室或侧室。

清鸢咬了一口糖饼,在嘴里没滋没味的嚼着,想着还是先试探看看正室是哪个。

“那为何三小姐只能做妾?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干脆把她指给二殿下做正妃多好?”

叶舜华翻了个白眼,顺着她的意思答道:

“你别忘了,即便不出这档子事,她也是庶女,再高攀也攀不上皇子正妃之位。何况我朝权贵嫁女,为正室的规矩都是要在女子及笄之后,她却明年才及笄,年纪也不够。正妃的讲究多,她原本只占一样,就是家世清白,现在可好,家世清不清白另说,她在父皇面前已经是铁打的不清白了,也只能落下个没什么大讲究的妾室。”

说着她又愤愤地撕了一大块饼,丢进粥里。

“这个害人精,她也把我连累的不轻,这几日那个安老四都没给我好脸色看,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这些清鸢也不知情,但眼下已不是她最关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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