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狗咬狗
那二人满头冷汗、面如白纸,面面相觑片刻,吴苍术的手哆嗦着摸向了纸包。
他们是草民,这件事可是谋害朝廷命妇的大案,东窗事发他们本就是人头落地,亲族流放两千里,女眷充作官奴的下场。
叶舜华身为亲王妃,若到时给官差施压,他们的亲族多半会死的无声无息。
如此算来,自尽免灾居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二人老泪纵横,盯着手心能要命的灰烬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把心一横,扑进口中,勉力咽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在地上蜷缩成虾一样,翻滚不停、口吐白沫,抽搐着渐渐没了生气。
叶舜华拔出长枪,扫视剩余府医,冷声道:
“把他们全部逐出府!再放话出去,谁家敢启用、或去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求医,都是与我叶舜华过不去!”
锦衣卫齐声答是,府医个个惊魂未定、垂头丧气。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信了他们。
现在襄王妃放出话去,谁还能不明白,与她叶舜华过不去就等于同襄王府过不去。
他们饭碗被砸了个粉碎,京城再没他们一口饭吃。
卫士一个一个的拉人去账房销名出府,叶舜华这边算是收拾完了。
另一边廊下,叶舜华走后,主审换人。
安永清声音平和,“这位妈妈贵姓?”
妈妈一愣,掀开眼皮飞速瞅了一下,更吓得不轻。
这小年轻身上的是龙?是龙吧!一!二!三!四!五!五爪金龙!
当下连声音都开始哆嗦。
“免贵……老奴……姓段。”
“原来是段妈妈。”安永清面无表情,“段妈妈倒是心里明白得很,知道拿人要拿赃。巧的是,本王也最看重证据是否充分、是否能将犯人钉得死死的。屹川。”
屹川马上走近垂首。
“王爷。”
安永清靠回椅背,敛眸从容端起茶碗,掀开盖子,随手取了从吕氏处搜出的一包药,抖到了碗中,慢慢摇匀。
“路程不近,她二位定也渴了,你取两个杯盏来,本王这茶,便赏给她们了。”
段妈妈和纪氏顿时僵住,立马变了脸色。
那药包是她们辛苦寻来,岂有不认得的道理?
但若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喝,就等于承认了她们知道那药包是毒,如此便是罪行落定、死路一条。
可人家王爷就在这盯着,没有丁点放过她们的意思,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段妈妈回过头看了看纪氏,又看了看端着两个催命茶杯,步步走近的屹川。
“姑娘……老奴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姑娘……你往后要好好活着……别再做傻事了……”
段妈妈低声喃喃之后,咬紧牙直起身,一下夺过了两杯茶,没有丝毫犹豫的灌了下去。
“这位贵人!襄王是吧!事到如今……老奴不认不行了!与海棠接头的人是老奴!弄来毒药的也是老奴!诱骗吕氏意图毒死昌乐侯夫人的还是老奴!所有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我家主母始终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
“老奴是看着蝶小姐出生、长大的!老奴私心里把蝶小姐看得亲孙女一样!可蝶小姐还未及笄的小小年纪,前程全毁在了你的王妃手里!都怪她!那个妒妇!逼得我们蝶小姐没了活路!还挨了那么多板子!”
“还是表亲呢,就能如此狠心!她那样祸害我家蝶小姐,杨秋月又翻脸无情!老奴当然气不过!是老奴想除掉杨秋月!帮我家主母和蝶小姐讨个公道!”
段妈妈鼓足了毕生的勇气说完,便闭上双眼慨然等死。
可她左等右等,都未等到任何不适。
“本王见识了,段妈妈可真是忠仆。”安永清慢慢拍着巴掌,脸色依旧漠然,“但本王凭什么要给你一个痛快?”
安永清抬手轻甩,他指间那张包药的纸,轻飘飘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了段妈妈身前。
段妈妈茫然拾起,纸包中尚存暗绿色的粉末。
放在鼻子底下一闻,豆大的汗从额上滚落。
居然是茶粉!是细细的绿茶粉末!她若能看杯中物哪怕一眼,也能看出来,可她急于求死以护纪氏,竟是一眼未看、连滋味也没能尝出就不打自招!
然而事到如今,她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王爷好心机,但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给侯夫人投毒一事,是老奴自己做下的,与杨家二房其他人都不相干!”
“实与不实,本王都不会轻信。”安永清端起屹川给泡的新茶,垂眸拨弄着茶叶,面色和语气察觉不出任何变化。“本王可以将段妈妈与纪氏的样子绘成画像,送去刑部制成海捕文书,命官差和锦衣卫拿着文书和这些毒物,先把段家和纪家的人全部收押严审,再把京城内外一家一户的细细走遍。”
他抬眼厉色凛然的看着已有慌张之相的纪氏和段妈妈,沉声继续道:
“到时段妈妈可还有如此自信,言之凿凿的对本王说,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
段妈妈慌了神,不知这话如何接,也不晓得其中利害。
可纪氏当即如重锤临顶,被砸得晕头转向,两手不知所措的抠紧砖缝。
杨家毕竟曾是侯府,朝廷中事她多少知道。
欺骗亲王已是死罪难逃,若闹到刑部,且是北镇抚司与刑部双管齐下,如此大动干戈必是要报给皇帝的。
襄王若把证词呈上去,等到事情彻底败露,那她们就要再加一条欺君之罪。
数罪并罚,杨家、纪家、段家这三家,满门抄斩也并非不可能。
杨秋月到底姓杨,她应该会说服女儿女婿放过杨家,免受这灭顶的池鱼之殃。
可纪家和段家,如今的杨秋月绝不会肯出手相救。
死路一条。
看襄王的意思,这件事能否大事化小,全在她们一念之间。
纪氏咬咬牙,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
“王爷所料不错,的确与我们都有关,可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啊!若吕氏对侯府主母之位没有觊觎之心,我便是有一百只手也伸不到这未雨轩!杨秋月翻脸不认人,要断绝与杨家的关系,我的确心有不满!可我从未想过要去害我的大姑子!”
纪氏努力把手指向吕氏,信誓旦旦道:
“是她!是吕氏!一开始便是她命人先去找的我!她说只要毒死杨秋月,她就可以成为昌乐侯夫人!为了利诱我,她能将侯府库房内,昔日王爷你的聘礼的一半,都许给我充作好处!杨家如今不比过去,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我的确动心了,可我还是劝了她!”
纪氏脑海中飞速的盘算,干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吕氏身上,最多落个从犯的罪名,大概能保住性命。
“我劝她说,她的亲生女儿能给二皇子做妾算是很不容易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害死主母。如果主母丧命,她女儿也是要服丧守孝的,岂不是耽误了好事?可王爷知道她怎么说吗?”
“她说不碍事!就算杨秋月死了!也坏不了她女儿的好事!只要我肯帮她说服我那夫君!以亲娘舅的身份做主,在杨秋月断七之前,照样能名正言顺把她女儿送进二皇子府!”
“可见她的心肠有多么歹毒!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我头上!王爷明鉴,有我那大姑子活着,我至少还能沾一沾侯府和您的福气庇佑,可她与杨家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我主动帮她做下这种杀头的事,岂不是引火烧身还损人不利己吗?!”
她一股脑全泼在吕氏头上,吕氏已经“呜呜”挣扎了半天,憋到觉得自己快去世了。
安永清适时抬了抬手指,锦衣卫终于将她放开了。
“你满嘴喷粪呢你!!!明明是你先让那段婆子找了我!都是你提的!药也是你弄来的!你还骗我说那药是慢性的!杨氏会慢慢的死!没有人会怀疑!你这贱娘们儿怎么敢当着面就栽到我头上?!”
吕氏直接扑到了纪氏的身上,抓住她的头发又扯又踹,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安永清目光凛冽,放下茶碗,却看向了叶和光。
事已至此,叶侯还是要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