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接下来便看良妃会不会再进一步了
皇帝对于这些儿子很是看重,即便安宁润做错了那些事,他还是有心一视同仁,都好好培养。
褚固点点头。
“皇上居于高阁之上依旧重视父子之情,难能可贵。”
皇帝的笑颇有些无奈。
“朕知道老师的意思,为固国本,该择一而重。”
“但朕也是做过皇子的,知道那东宫之位有多么的艰险、孤独……”
“一旦朕专注于哪一个,那一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兄弟反目……就来的太快了……”
“朕……不希望他们与朕一样,提前体会到骨肉手足之间,众叛亲离、貌合神离的滋味。”
“好在朕的身体还算康健,能为他们多担个几年,或者十几年。”
“至少在朕在位期间,朕希望他们还是能一团和气,珍惜眼前兄弟齐心,一家子老少其乐融融的亲情。”
“那样的话,朕百年之后才能坦然下去面对父皇,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老人家,朕的决定是对的,朕当真与他不同,朕至少是个好父亲……”
褚固也同样有感触。
先帝很早便将今上立为了太子,虽是有意历练他,让他能早日扛起大任,可也因此让皇帝早早承受了兄弟的嫉恨。
先帝子嗣繁茂,儿子有二十几个,几乎一半以上都对皇帝有过背刺。
也正因为如此,那二十几位皇帝的手足兄弟,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屈指可数,且与皇帝甚少往来。
皇帝作为过来人,体会过真切的孤家寡人之感,自然不想让儿子走他的老路。
褚固躬身道:“皇上是位慈父,老臣都一一看在眼里,然就眼前这件事来看,皇上对几位殿下,却也不全然了解。”
皇帝笑笑。
“儿女都有长大的一日,会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朕这把老骨头,不明白年轻人想什么也不奇怪。”
但提起笔,却又觉得褚固这些话意有所指。
“老师是觉得此事背后之人,并非是宁润?”
褚固摇头。
“不,二殿下与襄王妃那些事,老臣也略知一二,二殿下难忘旧情一时办错事并不奇怪。可……皇上,且不说那些上折子的人,单就今日与昌乐侯前后脚的那二位,裴圣瀚与訾恒达,平日里并非多事之人,与二皇子府也并无私交,他们为何……”
皇帝脑子极快,马上懂了,面色也霎时间阴了下去。
“爱卿是说此事背后之人,不仅有宁润。”
皇帝下了定论,褚固立马做好了抽身的准备。
“老臣只是猜测,此事归根结底是皇上的家事,自然全凭皇上裁夺。京卫镇抚司镇抚诰敕等诸事繁杂,老臣还要赶回内阁,再往各部商议,老臣告退。”
褚固退出殿门,皇帝阴着脸什么都没说。
忙完手头的公事,褚固回府休息到傍晚,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民间小老头一样,背着手溜溜达达就去了襄王府。
后园撷秀堂已经布置好了酒菜,安永清把人迎进门,褚固这才终于看见了叶舜华。
瞪着双眼细细打量半晌,脸上的褶子都在抖。
“转眼十年,襄王妃也出落成今日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了……举手投足皆能瞥见老友的风采,老臣真是……虽死无憾了。”
他深揖,叶舜华不敢受,马上上前去扶。
“恩师不必拘礼,今日此处无襄王妃,只有当年的叶瑾。”
褚固捏着袖子点了点眼下,遥想当年又忍俊不禁,比划着道:“当年的叶瑾个头才这么点儿,就成了尚书房一霸,细数这几位皇子、公主,有哪个没挨过你的拳头?”
叶舜华扶他坐,难得羞红了脸。
“恩师只管笑话我。”
安永清瞧着这一幕觉得温馨,也在一旁沉声附和。
“阁老所言不错,她如今还是那个样子,动辄就给本王一下。”
褚固接过叶舜华斟的酒,抿一口,转头笑看安永清。
“这王妃可是殿下自己选的,心心念念了十几年,怎还跟老臣报起委屈了?”
“不委屈。”安永清红着耳根飞速看了一眼叶舜华,“本王甘之如饴。”
一块不善言辞、不假辞色的百炼钢,现在却成了绕指柔,可把褚固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下酒盅,褚固笑道:“好了,等老臣走了二位再恩爱不迟。今日前来是为了告诉二位,事情已办妥了,皇上很快就会知道。”
把今日弘德殿之事拣重要的说了,褚固带着两分嗔怪的意思看着叶舜华。
“瑾儿,你这步棋太冒险了,这是你自己的名声,你也敢拿来豪赌……兴盛那个人,算是把你给教坏了。”
她笑嘻嘻给褚固夹菜。
“这不是有恩师兜着嘛,不然我哪里敢?”
褚固很是无奈,又因为叶兴盛的缘故爱屋及乌,一脸宠溺。
“你这丫头……实在是胆子大的出奇!”
吃了一口菜又眯眼瞧她,捋着霜须意味深长道:“不过老臣猜测,你这丫头定是留着什么后招,而这个后招定能保证良妃他们无法用这种事中伤你吧?”
安永清脸色一僵,叶舜华抿唇笑。
“恩师睿智。”
而后凑到褚固耳边,蚊声嘀咕了一句。
褚固一脸惊讶,眼神游移在他们二人之间,张大嘴,半晌。
“成亲都快一年了!还没——你竟还是……你、永清……”
安永清咬咬牙,攥紧了衣摆,手背上青筋直迸。
“都是母后懿旨,本王也无可奈何。阁老也知道母后的性子,若本王执意违背,她便要……”
便要去大肆宣扬她儿子不行!
褚固嘴角抽动了几下,缓过神来,好一阵大笑。
“虽不知缘由,可听上去的确是皇后娘娘能做出来的决定。既然如此,老臣倒真希望发展到你们不得不出这个后招才行的地步。”
因为只要皇帝知道了,他的儿媳妇还是完璧之身,定会阻拦皇后,并且命令他的儿子赶紧让他抱上孙子。
褚固的话外音二人都听懂了,几乎同时臊红了脸。
叶舜华道:“恩师还是别这么希望了,若真走到了验身那一步,即便罪名澄清,您让您的两个学生日后怎么抬得起头?”
褚固呵呵笑着。
“玩笑、玩笑而已。”
酒过三巡,言归正传。
褚固正色道:“瑾儿啊,即便訾恒达跟了良妃,你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你此番让老臣给皇帝上眼药,绝了訾恒达的仕途,究竟是为何啊?”
叶舜华与安永清也没了笑意,迅速交换了眼神。
这话怎么说?他们两个都是重生的人,那些由结果倒推出来的事,没法跟褚固说啊……
安永清快速想了想,又给褚固斟酒。
“阁老,这是本王的意思,訾恒达毕竟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清楚宫禁守卫等,身份敏感。良妃一心想要二皇兄继位,本王为了父皇的安危,不得不做万全打算。何况今日事小,无法保证他日再生大事,故而要额外谨慎些。”
这话可就是天大的事了,褚固半点玩笑的心思都没了。
这种可能他自然想到了,但以如今皇帝的能力和朝局,于情于理,他认为这种可能恰恰是最不可能的,所以想到了也并未考虑在内。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不曾对储位表态。永清,你要切记,朝中人高看你、敬畏你,也是因你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身份,而非四皇子。”
“皇上是位明君,想必早有成算在胸。立储之事,便是我也不可轻易置喙,他们如何敢做出那等……”
褚固沉重且缓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得不考虑,是否因为在这三十几年里,自己也安乐了太久,忘记了夺嫡究竟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缓缓神,又道:
“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但你们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做得太过,让其他皇子损伤太多,难免弄巧成拙,皇上只怕也会对你们起疑心。”
二人点头。
“自古上位者皆多疑,恩师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安永清稳重,叶舜华聪慧,褚固这才安心些。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二人一笑,叶舜华道:“接下来便看良妃会不会再进一步了。”
毕竟良妃的时间,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