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给你个明白
除夕夜时候家宴一起守岁,皇后这个熬夜狂魔到后半夜还不肯睡,便由叶舜华陪着去了御花园。
把皇帝养的锦鲤当小杂鱼,钓着玩,叶舜华轻描淡写闲话家常一样,将这件事跟她都说了。
皇后倒不担心这件事闹得如此大,叶舜华该怎么收场,让她心里难受的其实是叶舜华说的另一件事。
就像在她心里引爆了一颗核弹一样。
叶舜华道:“母后,您一向开明,儿臣有句话得提前告诉您一声。”
她如常笑嘻嘻的,姐妹一样挽了她的手,让她随便说。
可叶舜华说出口的话,她至今想起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
“父皇可能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她一下慌了神,反应过来之后,拉着叶舜华去了僻静的地方,不准任何人跟着。
“你怎么知道?”
“儿臣……就是知道。浮生一场梦,儿臣若说儿臣梦了不止一次,母后可敢信吗?”
叶舜华难得正经,何况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同样匪夷所思,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她才帮着叶舜华完成了对良妃的反击计划,目的在于铲除一切皇帝身边,来自前朝或后宫的隐患。
她们都清楚,只有将事情上升到国事的层面,皇帝才会动真格的,干净利落的铲除掉可疑之人。
但皇帝也是个重情之人,他依旧选择尽可能护住良妃的颜面,甚至不问一句,那穿心盒既是瑾儿的贴身之物,平日都有谁能触及。
因为皇帝很清楚,沐晓可以是细作,这么大的事任何人都知道良妃不会去做。
但若是定了沐晓毒害亲王妃,她又是良妃的宫女,那么良妃逃不脱教唆、指使之罪,便绝不止被降位成嫔那么简单了。
这桩糊涂案子,皇帝看似稀里糊涂、电光石火一般就给办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女人心软。
因为他的心软,此番良妃虽然摔了个小跟头,成了姚嫔,可也还在宫里。
按照叶舜华的说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定还会有别的阴谋,最后甚至……狗急跳墙。
皇后身形一晃,两手抓住了矮桌边沿,双眉紧蹙。
曾经的皇后东方宪婉,在去年年初便病逝了,她阅其一生,才知这个皇后过得有多憋屈。
原本也是活泼的人,但戴上了凤冠,便将所有的委屈、不甘、任性全部封存,余生只有一个名字——“皇后”。
打那之后她顺着本性来活,顺着她的本性也是皇后的本性活着,却又体会到了皇帝对其深刻而宽容的爱意。
至今一年整,她也无法控制的爱上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她真心希望他能如人所说一般,万寿无疆。
“任何人,敢伤害老娘的男人,老娘必然让他尸骨无存!……何况她还敢抢老娘的男人……”
皇后恶狠狠嘟囔完,立马喊道:“来人!”
吉祥跑进来屈膝。
“娘娘。”
“吉祥,你着人好好盯着,往后是凡姚嫔宫里的,一只苍蝇、蚊子!也不准放出来!”
“是。”
吉祥听话,然而皇后话锋一转。
“但是,该变通的地方你也要知道变通。”
吉祥憨憨想了半天,没明白。
“奴婢蠢笨,娘娘还是明示吧。”
皇后无奈翻了一下眼皮。
“如彤和沐晓是活不长了,但姚嫔有两个堂弟妹,原是她的陪嫁,一个叫璇珠,一个叫璇琳,若是她们过些日子来探望姚嫔,你让下头的人该拿好处便拿着,放她们进去待一小会儿也无妨。”
“……是。”
姚嫔不是喜欢“美容养颜”吗?她就让她美个够!美到棺材里去!
——
夜间,诏狱。
关押沐晓的那一区,连只会喘气的老鼠都见不到。
屹川和朱正一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牢门前,不多时,安永清和叶舜华带着人来了。
清芷端了新熬的汤药过来,叶舜华一饮而尽,皱了皱眉,含了一颗话梅在嘴里。
“沐晓,你现在是不是很糊涂?”
里面只有抽泣声传来,她抿唇笑了笑。
“或者还有点儿后悔?不要紧,我给你个明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戏,一场为你和良妃量身定做的戏。良妃若不叫你给我下药,我想除你还真不是个容易事。”
“我还是要夸你一句,你做得很隐蔽了,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你是成功了的,只是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你的药全被屹川喝了。”
“屹川被你害没了半条命,我这才发现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也是在那时决定的,让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正好那个时候邹令仪来了,她得了我豢养面首、私会外男的消息,如获至宝。于是你们开始散布谣言,我干脆将计就计。”
“那段时间里,我不解释,王爷也不理会,明明你们能偶尔在我屋外听到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可你们就是找不到证据。”
“一个一个急得像屁股着了火,可除了继续对人宣扬之外,你们也没能对我有什么实质伤害。”
“尤其是你,你看我安然无恙在王府过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刀悬在头上、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天。”
“我估计你不止一次想过,‘王妃是不是知道了’、“王妃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之类的话吧?”
“所以你肯定很想逃,但良妃目的未达,你逃不掉。”
“你便只能抓紧时间找寻所谓的证据,而我们过年要离府那段时日,便是你最后也是最好的时机。”
“结果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毫不犹豫就抓住了。”
“沐晓,是你自己的野心害了你。你若不是对你不该得的东西起了觊觎之心,我所有的准备都要推倒重来。”
“可你果真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了解,你用了我独有的香粉、动了我的冠服,却不知我往这些东西上加了些佐料。”
“包括那暗格,的确是我精心设计的,但煤球,也是我精心驯的。”
“只要你坐在那椅子上,煤球便会过去,会主动帮你找到打开暗格的机关。你更不知道,那暗格里面放着的,便是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我找人拿你的药倒推出了里面的成分,就掺在穿心盒内放着的茶叶里。”
“至于图纸,也是真的有,只是我不可能让你接触到,所以并不在那,但不妨碍我栽给你。”
“毕竟,是你亲口承认了,能证明我私通的证据,就是你在暗格中找到的。而你因为接触我的衣物起的红疹,便是你百口莫辩的事实证据。”
“原本我以为你会把事情告诉邹令仪,我便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的野心和自私,你瞒着她也便是救了她,勉强算一分功德。”
“只不过,这分功德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的家人。沐晓,窥探窃取军机文件,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要诛九族的。”
“不过我并不为你的家人感到惋惜,因为你们个个都是死有余辜。”
“黄泉路上,你若被一些年轻女子的孤魂纠缠撕扯,可千万别怨天尤人。”
“因为那些都是你的父母,为了满足良妃的一己私欲,残害的好人家的女儿,都是无辜的人命!”
诏狱阴冷,把话说完,清芷和流萤扶着叶舜华起了身。
临走前,她回头深深看向一片黑暗的监牢内,轻叹了一句。
“往后,再吃不到你点的茶了,这大概是我唯一的遗憾吧……沐晓,一路走好。”
这时候,监牢里才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王妃!奴婢错了!是良妃骗了奴婢!奴婢一开始并不知道那药会害您性命啊!”
可叶舜华走了,头也没回。
安永清负手立在了牢门前,沉声道:
“有什么区别么?良妃骗了你又如何,你不知那药会害命,却也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可你还是用了。”
“女子长久服用避子药会损伤根本,这是常识,你又在宫里服侍了那么多年,本王不信你不知道。”
“现在你说良妃骗了你,你说你知错了,全部不是发自本心,而是你想让舜华心软,你想赢得一线生机。”
“你若真的知错了,为何在最初不对舜华如实交代?为何哪怕知道舜华起了疑心,你依旧不肯坦白?”
“为何在流言纷纷之时,你没有悬崖勒马,选择为她澄清,而是变本加厉,告到本王面前,千方百计让本王责罚舜华?”
“为何在舜华禁足期间,你依旧存着置她于死地的心,买通典膳所给她做饭的下人,除了你下药东西之外,一样都不准送入月下阁?!”
“半个月,不过才半个月!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悔恨的从来都不是你不该害人,而是恨你自己手段不够高明!恨良妃的计划不够周全!”
“不过也是多亏了你这最后一次狠毒,才让舜华彻底下定了决心,断了你的活路。”
话说完,安永清也走了,临走前交待屹川,叫他们守好流月。
有屹川等锦衣卫在旁,流月总算鼓起了勇气,打开牢门之后走了进去。
“沐晓,你在宫里仗着良妃作威作福,如今……你总算要挨报应了……”
“你串通内府的人,克扣才人的用度!咱们不过说了一句,你便跟良妃那进谗言,说才人背地里对她不够恭敬!”
“你知道那段日子才人跟我们是怎么过的吗?!宫里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完了!”
“最后流彩受不住了,想找良妃问一问,你又是怎么办的!”
“你让人把流彩拖去了浣衣局!被那些关押在里面的罪奴们随意凌辱!”
“流彩最后投井了你知道吗!你恶事做尽就不会怕冤魂索命吗!”
随着流月的句句声讨,还有凄惨的哀嚎不断传出。
没有月的夜里,如鬼哭一般,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