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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两只断手

方夫人回去之后也领了叶舜华赏的彩缎,落座不久,外面熙熙攘攘又来了人。

大皇子妃抱着珏儿来了,给叶舜华带了好些礼品。

“我先给四弟妹告个罪,时间上估量错了,想着去慧能寺给弟妹抢炷头香,再叫住持给佛像开光,没料耽搁久了,来迟了。”

才送走一尊龙头观音,大皇子妃又送来一尊送子观音。

叶舜华哭笑不得。

“大皇嫂有心了,清芷流月,快把大皇嫂的好意替我仔细收着。”

清芷和流月忙前忙后,叫人搬东西进库房。

叶舜华逗了一会儿珏儿,眼神忽然定在了大皇子妃送来的几样礼物上。

“大皇嫂,那几个锦盒……样式与其他的不太一样啊,也是你带来的么?”

大皇子妃回头一看,笑容当即便有些不自然。

“啊……那几样啊……”

走近了,大皇子妃低声道:“那也是来迟的原因之一,大嫂嫂来的路上,碰见了你二嫂嫂。她说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但二皇子府有事她实在走不开,便托大嫂嫂把礼物给你送来,还有些吉祥话。这……大嫂嫂知道你与他们的关系疏远些,可都是妯娌,实在不好推辞,就一并拿来了。依大嫂嫂看来呢,你二嫂嫂也不是个坏人,不然……拿来你先看看?”

府里有事走不开,却有空带着礼品上街“偶遇”大皇子妃。

这借口也太拙劣了,只差把嫌弃摆在明面上了。

明明是碍于名声,安宁润也恨上了她,便不准戚姝炜与她往来。

戚姝炜那个老好人想破了脑袋,估计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看似两全的法子。

叶舜华起了身。

“行,我去看看。”

出门,叫清芷和流月把那几样样式不一的盒子拿来,她打起精神挨个打开看。

前几种都是些寻常的物件,应该是戚姝炜打嫁妆里挑选的。

看来看去,只剩一方紫红色的漆盒,也是叶舜华最关注的东西。

那漆盒其实不大起眼,约一尺见方,只是上面有金漆画着的图案,引起了叶舜华的注意。

图案是一只鹞鹰,甚少在给女眷的礼品上出现,而且鹞鹰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鸱鸢。

这样东西,应该来自于清鸢。

屏住呼吸,叶舜华小心把漆盒打开了一条缝,惊鸿一瞥,把里面的东西看了个大概之后,瞳孔骤然放大。

“啪”一下,她又把盒子合上了,神色迅速恢复如常。

“都是不错的东西,清芷流月,放去库房吧。”

她手指在那漆盒上点点,清芷立懂,接过漆盒单独送到了月下阁书房内。

应付完她的生辰宴,夜了,月下阁中灯火通明。

清芷把那漆盒抱来,慢慢打开,一股清淡的鸢尾花香,混着些许诡异的生肉味,扑鼻而来。

里面的红绸上放着一双人手。

流月没看清,但闻见味道马上猜到了大概。

谁给王府送礼会送生肉?还是有花香的生肉?

流月脸色瞬间白了,立马拉着还抻着脖子想看的流萤出去守门。

身后门一关,清芷用帕子捏着已经僵硬的手指,皱眉细细端详。

“王妃,断面粗糙,不是刀斧砍的,而是人在活着的时候,用手锯硬生生锯下的……而且,应该不是一次就锯下的……这两只手现下都还是僵直的状态,大约从彻底锯下至今,不超过……二十四个时辰。”

清芷还算镇定,毕竟她也是练过武的,虽未上过战场,但见过那些失了手脚的兵卒,而且看过军医官怎么办事。

叶舜华脸色阴的吓人。

“能否看出是谁的。”

清芷翻来覆去查看,在那只右手的断口边缘,手腕朝上一点的位置处,发现了一段愈合不久,还呈现着粉紫色的疤痕。

清芷眼神暗了暗,艰难道:“王妃……应该是……应该是海棠的……奴婢记得,海棠为了瞒过清鸢,在前臂也做了些伤……这伤疤……这伤疤与她当初弄的伤口……很像……”

“嘭”一声,叶舜华手里的茶碗被连盖硬生生捏碎,茶水和碎片落了她一身。

看来安宁润被废这件事,到底还是让清鸢怀疑上了海棠。

是她的错,她不该急于求成,为了给屹川和自己出口恶气,便给安宁润下了断子绝孙的药。

细想想也知道,能给安宁润下药的人,一定就在二皇子府中。

庄茹婉有身孕,还要坐月子,清鸢与安宁润有名无实,都是不能伺候安宁润的,所以安宁润不会常去。

那么安宁润常去的地方,便只剩下了戚姝炜和叶韶华院里。

她还是低估了清鸢的心性,没想到清鸢能如此心狠手辣。

清芷红着眼道:“王妃,海棠虽然过去助纣为虐,但好歹后来弃暗投明,跟了您。反正清鸢也把这东西送来了,您不如以此为借口,拿着这东西登门去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意思,也好找机会把海棠要出来。”

“不可!”叶舜华咬着牙,心里后悔,满面痛恨。

“她现在未必能确定海棠就是我的人,而且海棠也未必已死。我若是拿着海棠的手登门问罪,还把海棠要出来,岂不是更坐实了海棠的罪名?只怕我登门那一刻,她便会下令,如此也便彻底绝了海棠的活路。”

她不能救,也做不到置之不理,表面虽冷静,心里却急得火上了房。

海棠做事周全谨慎,药她也早命海棠销毁,清鸢不可能抓现行,也不可能有实证。

那清鸢为何要对海棠下这种狠手?只因怀疑?宁错杀不放过?

可若是这般理由、这般狠辣的心性,清鸢又为何把海棠的手送来给她?难道只为示威么?

叶舜华忽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漆盒旁,操起两只手细看,一丁点细节都不肯放过。

蜡烛燃了一半,她好似看出了什么,狐疑挑起眉。

“去打两盆水来。”

清芷点头,先后搬了两个装满清水的铜盆,摆在她面前。

把两只断手放进两个盆子浸泡,她垂头看了半晌,又道:

“澡豆。”

清芷又拿来给她,十分好奇盯着她给那两只断手细细洗净,连手指缝都搓洗了三遍不止。

捞起、擦干,平放在桌上,周围摆了四盏灯,叶舜华贴近了睁大眼睛去看。

良久,她吐出一口气,这才命清芷换水来,净了手,靠回椅背上。

“这不只是海棠的手。”

清芷皱眉。

“不只是?”

她面色沉静点头。

“嗯,不都是。海棠是惯使右手的,自伤的是左臂,所以你看到的那只有伤的左手,的确是海棠的,但右手并不是,而是来自于另一人。”

她从桌后绕出,给清芷指着那两只断手解释。

“海棠出身低微,在吕氏身边服侍之前,曾做过粗使丫头,不少粗活在她手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痕迹。”

“然而这只右手,方才拿出来时的确看起来与左手相似,但洗净了才知道,有些还算明显的差别。”

“我推测,这只右手来源于如清鸢一般之人,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是贴身的大丫鬟。”

“大丫鬟的地位比寻常下人高一些,甚少做粗活,所以皮肤细腻而洁白,老茧也只在特定几个位置。”

“若我所料不错,这只手该来源于戚姝炜身边的人。”

“清鸢怀疑到了戚姝炜和叶韶华的院里,但她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二皇子妃的人,她都不能直接杀了。”

“她认为我的手不会伸到戚姝炜身边,毕竟戚姝炜的贴身丫鬟,一定是从外面带回京的。”

“但单就给安宁润下药这件事来看,嫌疑不止我的人而已,戚姝炜同样有动机。”

“戚姝炜是安宁润的正妃,却与妾室一起进门,而后安宁润又接连收房,她夫妻恩爱的幻想破灭,由爱生怨再生恨,动机可比叶韶华更强烈。”

“叶韶华是妾,想要在二皇子府稳住脚跟,只有一条路,便是母凭子贵,所以叶韶华反倒没有给安宁润下药的理由。”

“但海棠毕竟是后来的,以清鸢的脾性,多半一直还对她留有几分戒心,这次更是直接怀疑她是不是我的人。”

“故而从动机来看,清鸢怀疑海棠是我的人的同时,也在怀疑是否是戚姝炜走错了路,而且还谨慎到怕她低估了我,想看看戚姝炜身边是否也有我的耳目。”

“她很擅长揣度人心,她知道我最护短,我见不得我的人受伤害。她斩下这两只断手,都给我送来,就是为了试探,看看我到底要救谁,她才能确定她得审问谁、最后该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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