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明日散朝之后,我要求见父皇
那日大皇子妃回府之后，大皇子要求见她问个清楚，被她避而不见。
于是大皇子再次以绝食抗争，又是两日关门不见。
大皇子妃听嬷嬷说了情况，到底心疼丈夫、于心不忍，还是先低了头。
亲自端了膳食到书房门外，大皇子妃咬了一下唇。
“仁荀……我来看你了，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你肯用膳，我都照实回答你。”
过一会儿，门开了。
大皇子妃忐忑进了屋，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大皇子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半点神采。
屋里光线昏暗，空气浑浊，大皇子妃将窗户一扇一扇推开，才走过来给他布菜。
“吃吧，你边吃边听就是。”
大皇子动了动眼球，犹豫半天，叹出一口气，夹了一箸菜送入口中，不知滋味的嚼着。
大皇子妃这才放了些心，低声道：“那日我的确去找了四弟妹，她答应了帮咱们。”
大皇子把筷子放回了桌子上。
他很想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四弟与四弟妹帮咱们够多了，你怎么能故意将他们也卷进来？”
可他说不出口。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过失，是他没用，才会让妻子病急乱投医，想尽法子帮他、救他。
大皇子妃知道他自责，坐在了他身边。
“仁荀，现在有人帮咱们，你更要振作起来，你整日颓废着，若叫那些禁卫看见了，告诉了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恼怒之余，只会更感到失望。
可大皇子又能怎么办？龙颜大怒之下，他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跳与不跳有何区别？
他实在太无助了。
大皇子妃心疼，轻轻推了推他。
“仁荀，你不能自己先放弃了啊，四弟妹认为你是受了冤屈，正在着手查这件事。我所知的情况太少，帮不上她什么忙，你若不想让四弟妹白费功夫，不如再多告诉我一些，我想法子再通知四弟妹，也能让她少走些弯路。”
闻言，大皇子的脸色很是复杂。
他自然是冤枉的，却无法自证清白，现在还要靠妻子和弟弟、弟媳来救他，他心里不是滋味。
可木已成舟，他除了鼓起勇气回忆起更多细节之外，做不了别的对他们有帮助的事。
那日，他被急召入宫，刚进门便受到了父皇极为严厉的申饬。
“安文治！！！这便是你为修撰大典选的内容？！”
那本书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怕极了，急忙捡起看，只翻看两眼，便吓得面无人色。
“父皇！这书的确是儿臣与诸位大人选的，可儿臣所见……”
皇帝满眼血色，怒不可遏打断了他。
“你还敢承认！！！你是朕的长子，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亲眼见过的！！！”
“你不止没有记住教训，与朕一心，竟还敢有将如此大逆悖乱之言编入大典、永世留存的念头？！”
“你将朕至于何地！将你皇祖母置于何地！将你无辜惨死的皇弟皇妹置于何地！！！”
“朕以为你不过是平庸无能，如今看来，你简直包藏祸心！”
“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毫无孝悌之心！是非不分！为乱臣贼子歌功颂德，你怎么敢！！！”
“你可对得起你身上流着的安氏血！你可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你可对得起十八年前埋骨于此的将士！可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朕不求你建功立业，不求你能为朕排忧解难，更不求你能达到最初朕对你的期许，还为你煞费苦心布置一切，让你日后至少能得个体面的归宿，可你便是如此回报朕的？！”
“朕原想做个慈父，不承想辛辛苦苦养育你成人，竟养出了一个……”
皇帝越骂越生气，怒火攻心，话还没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来，活活气晕了过去。
而后一群人手忙脚乱传太医，待皇帝即将转醒时，安永清刚好来了。
内官好心提醒，说是大皇子主理修书一事出了差错，多了内官也没敢说。
内官才退出去，皇帝便睁开了眼，安永清怕他继续动怒伤了龙体，便劝道：“父皇息怒，不如先容皇长兄解释……”
话到一半，装着汤药的碗就砸在了他头上。
皇帝一个字都不准他再说，就强行命他退出了弘德殿。
大皇子鼓起勇气想要试图分辨，皇帝却又勾动了火气，喷出一口血来。
章院使擦着汗小声劝说。
“大殿下，您还是先告退吧，皇上现在气急攻心，伤了胃络，又伴有积热，实在不好再受刺激。如此情况下，微臣恐怕您再多留，便如火上浇油，于龙体无益呀……”
他只得走了，时至今日，始终未能等到解释的机会。
他也想过，即便父皇允许他解释，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看到的那本书，与父皇看到的那本书内容不同？
父皇会信吗？
层层查验，他是最后把关人，之后便封存入库，每册书上都是贴了封条的，送到父皇手里才会被父皇亲自解封。
他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大皇子扯着嘴角苦笑一下。
“我冤枉又如何，父皇定是不信的……无法自证清白……只能是有罪……”
大皇子妃看他一副颓废样子，又气又急。
“你知道自己冤枉，又怎么能认？！现下四弟妹都在帮你想办法，你自暴自弃岂不是辜负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安仁荀，我知道你怪我把四弟和四弟妹牵扯进来，但人家都已经同意帮忙了！”
“你若是还对这个家、对四弟和四弟妹存着关心和希望，就该想办法跟父皇解释，让父皇知道你是被人陷害了呀！”
陷害他？谁会陷害他。
他一个无恩无宠的冷门皇子，胸无大志，谁会屑于在他身上下苦功。
连褚阁老和秦阁老都说了，修书一事只要细致本分，便不会出大的问题。
可如今他还不是……
大皇子心头一震，脸色突然变了。
依稀记得他最初接手修书的差事之后，褚阁老得了空闲便会去看他，也曾意味深长对他叮嘱过些话。
“大殿下，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您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万不可掉以轻心。”
“皇上虽然对您没有过多的要求，但您可要牢牢记着，举大事必慎其始终。”
“您是皇长子，生来便游走于刀尖之上，有些事无论您做与不做、争与不争，在小人眼里并无差别。”
“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祸，平日您便该小心，更何况是这编撰大典、功在千秋的大事上。”
“您千万要牢记，兹事体大，必要亲力亲为，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
“可一定不要存着轻视之心，疏于防范，让人钻了空子才是啊……”
不错，他是皇长子，他生来就注定是兄弟的榜样和靶子。
过去没遭到别人针对，是因为过去他没担过重要的差事。
可想来才觉奇怪，父皇这些年交给他的两件差事，都以失败被责而告终。
原因他却一直不明。
他的确无大才，但要论尽心尽力，他至少是做到了的。
若无人暗中给他使绊子，他应该不会摔的一次更比一次惨。
榜样、靶子……
若是前者，他甘于做那被后浪赶上的前浪，可若是后者，他也不想承担不明不白的罪名。
大皇子妃本还在担心方才语气太重，伤了他的自尊，但现下看他眼中又有了神采，端起碗来大口大口扒饭，欢喜的只差没哭出声。
一碗吃完，大皇子用力吞下了饭菜。
“今日天色不早了，命人为我准备热水，我同你回去安歇，明日……明日散朝之后，我要求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