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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皇家哪有什么母子情深

安宁润脚软,磨磨蹭蹭半天才去到桌前,看着碗底那一滴发黑的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犹豫再三,渴求答案的心终于做了决定。

拿起匕首在指头上割出一道小口,他的血也滴入了碗中。

随着血珠滚滚,就在他眼前,两滴血于碗底慢慢融为一体。

“不可能!!!我是……她……母妃……姚嫔……”

安宁润一把掀翻水碗,语无伦次,抓着发麻的头皮,不知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事实已在眼前,若殿下仍旧不信……”

道士沉着脸夺过匕首,当着他的面在手上割了一刀,滴入另一碗水中。

“为安抚亡魂,还您一个真相,贫道得罪了。”

抓起安宁润的手,强行拉到水碗前,从他方才的伤口中又挤出一滴血。

这一次,血却没有相融。

安宁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那女鬼……王昭仪……当真是他的生母……

而当年的良妃……如今的姚嫔……也当真是他的杀母仇人……

呆坐良久,安宁润失魂落魄慢慢走了,一路嘴里嘟囔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骗子等人走远,探头探脑确认过无人注意,这才舔舔嘴唇嘿嘿一笑,一瘸一拐把桌上的碗都收了,拴在门窗上的黑色丝线也赶紧卷了烧干净。

什么皇子,给他必要的信息天王老子他也能一骗一个准!

接下来……

他又舔了舔嘴唇,满脸贪婪之色暴露无遗。

接下来便是利用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对生母的愧疚之心,打着超度安抚亡灵的旗号,好好诈上他几笔了!

拿到足够的钱之后,不妨金盆洗手,去哪置个宅院,娶个妻、纳几房美妾,再生上几个好儿子。

等儿子长大了送去读书,考取功名做官,说不定还能拉他一把。

到那时,便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世上还曾有这么一个骗子,只会多出来一个让人来不及巴结的官老爷。

他美滋滋做着春秋大梦,弹指间已经幻想出了他身穿官袍坐大堂,惊堂木一响,何等威风八面!

殊不知他这一整套操作都被人看在了眼里,转头便传入了旁人耳中。

白染跪在屏风外,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清楚。

“主子,这人定是个惯犯,装得很像那么回事,怪不得安文泽会信了他。”

清鸢坐在妆台前,面无表情思考。

重点不在于此人骗术有多高明,而在于他话里夹带的信息。

调查安宁润身世的事,最早就是安宁润自己提的。

她查清之后没有告诉他真相,可这个骗子紧跟着便找上了门。

一台戏唱下来,竟全是实情。若说这是歪打正着,不太可能。

安宁润为何会突然想查这件事?这骗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让安宁润知道真相的目的何在?

如此粗略一想,清鸢也差不多猜到了,有人想让安宁润与姚嫔母子离心,甚至演变成仇人。

倒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难处置。

清鸢放下了梳子,摘下梳齿间的几根发丝,捏在指尖悬于烛火上,听着细微的“噼啪”声,闻着因烧灼而散出的焦糊味,不知为何突然皱了一下眉。

一股十分复杂的感觉汹涌而出,顷刻便填满了她的心。

酸楚、痛苦、罪恶感、愧疚、身不由己……

她说不出来由,只潜意识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斑驳破碎感,脱离了她的掌控、撕扯着她的灵魂。

她似乎听到过这种声音,比方才的更大、更响,又似乎闻到过这种味道,而焦糊味也更甚,但又确定现实中并未发生有关的事。

正觉奇怪,烛火突然晃动了一下,白染也轻声唤了一声“主子”,她这才回神。

脂粉已卸,镜中人眼下有长久不散的乌青。

她看着、想着,许是……没休息好吧……

今夜注定不平静,楼下有脚步声,来势汹汹。

清鸢再次皱了皱眉,这次是因为对来人的厌恶。

沉声快速吩咐:

“那道士既然说是看破了天机、遭到了天罚才受了伤,如今天机既已被他泄露,与之相应的劫难也该到了。”

白染的手下意识摸了一下刀柄,行礼咧嘴笑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帮他把戏演完。”

白染刚跃出窗外,房门便被人踹开了。

安宁润怒气冲冲,几步跨到屏风前,一把将屏风推倒,咬着牙抬手指她。

“你是不是早查到了!你是不是存心瞒我!”

清鸢毫无惧色,随手扯了件外衫披好。

“殿下所言我听不懂。”

安宁润又逼近了一步,更加气急败坏。

“你还装!!!平日你消息那么灵通,怎偏赶上我的身世你却至今还未查出个结果?!分明是你存心欺瞒于我!将我蒙在鼓里!!!让我继续当这个冤大头!!!”

清鸢很是平静,眉梢微抬冷眼看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安宁润抬手便是一巴掌。

“你这贱人!!!”

清鸢趔趄着往侧边倒去,将倒未倒之时手按在了凳子上。

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和嘴里也都火辣辣地疼,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已经十几年没人打过她了。

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她缓缓直起身子。

“所以呢?难道姚嫔是不是你的生母,对你来说很重要?”

安宁润怒气不减。

“自然很重要!姚嫔不仅不是我的生母,她……她还是我的杀母仇人!你明知真相还瞒着我、骗着我,任我继续一口一个母妃的叫着她!你……枉你口口声声自称为我的谋士,如此哄骗于我你居心何在!”

“我并未做错什么,二殿下,也请你好好想想清楚。”

清鸢坐在了凳子上,打湿帕子对镜慢慢冰着脸上的掌印。

“姚嫔无论是不是你的生母,她都在想方设法为你铺路、帮你解决麻烦、给你提供钱财。”

“恕我直言,你的生母位份低微,即便她活到了今日,也不会比姚嫔给你带来的好处更多。”

“对你来说,能否成功继位才是最重要的,想必你的生母也是无比希望你能为她争光,成为下一任皇帝。”

“何况她也好你也好,你们母子自你一出生就分开,至今已二十二年。二十二年都过去了,你难道还有急于一时的必要?”

“你想为你生母尽孝、为她雪冤复仇,也不该是现在。”

“好好利用你的仇人,利用她得到你想要的、你生母想要的,才是最要紧的。”

“等你问鼎天下,将你的生母追封太后,让她享尽死后哀荣,再把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只会掣肘的仇人发落了,千刀万剐也好、制成人彘也罢,难道不是两全之策?不会更解恨?”

安宁润一直没言语,但眉心已然松动了。

清鸢侧目瞥他一下,搁下帕子转过身,脸上的掌印依旧明显。

“退一步来讲,殿下,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还能去找姚嫔挑明吗?”

“你就不怕她一怒之下,将你今日手中的助力给了其他皇子?”

“局势本就对你不利,若再失了姚嫔、失了姚家、失了取之不尽的财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继续说么?”

若没有姚嫔、姚家……他几乎毫无胜算。

的确,眼下该以大局为重。

等他登基为帝,母亲才能真正得来身后体面,作为太后风风光光。

但他还是不大愉悦,指着清鸢面露威胁之意。

“楚楚,这是最后一次,日后若再有这种事,你必须马上报给我!我是你的主子,你绝不能故意欺瞒我!该如何安排应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

清鸢只福了福身,面色淡然什么都没说。

安宁润这才气呼呼拂袖而走,他也当真没了任何心情。

等下人进来扶起屏风,退出去关好门,清鸢的眸色才渐冷。

如此才对,如她所料一般。

皇家,哪有什么母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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