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咱们最不喜欢郎才女貌
傍晚,一场小雨突如其来,细如丝线密密交织。
襄王府多福轩,安永清坐在书桌后翻着公文。
桌前站着屹川、朱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情况。
屹川:“二皇子最近反常,屡屡接触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态度很是热切,应该有所求。除此之外,与姚家的走动也更加频繁了,”
朱正:“是,属下这几日一直让人盯着姚家人,听说与二皇子一向亲近的大房、三房和六房,采矿许可文书都已快到期。”
屹川笑道:“这就难怪了……去年姚家矿上出了好些条人命来着,皇上肯定不想给批了。皇上不想,底下的人肯定也不敢啊。”
朱正点头同意。
“或许也还有二皇子污蔑李尚书的原因在,谁也不想让仇人顺心吧。反正我觉得,二皇子这回想办的事,估计悬了。”
不是估计悬了,而是肯定没戏。
安永清凉凉的眼神自字里行间掠过,似乎全然不受干扰。
朝廷就如一个硕大的机器,这机器有数以十万计的零件,有些微小的零件锈了、烂了,只要不造成大的影响,不会引来过多的注意。
可既然安宁润贼心不死,依旧惦记着他的王妃,他自然不介意多给他添些堵。
党羽并非人人有,可谁还没几个交好的人呢?
工部尚书李元庆正是安永清的忘年交。
他只需提醒几句,李尚书便绝不会放任手下官员贪腐、与人勾结徇私。
屹川和朱正差不多叽叽喳喳完了。
给姚家也找点事做吧。
房中归于平静,安永清沉声道:“找两个人去京兆府报案。”
这命令怎么没头没尾的?
屹川和朱正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一个抬起左手、一个抬起右手,挠了挠脑壳。
屹川道:“王爷,报什么案?”
安永清自公文上移开眼,脸上蒙起一层冰霜。
看吧,他即便吃醋还任由浮玉等人为舜华做事,这就是理由之一。
浮玉等人实在是聪明,一点就透,可屹川和朱正呢?
恨不得踹上几脚才能开窍!
“因雨水冲刷,明早,数十少女尸骸将现于京外各处,还用本王说得再明白些吗?”
屹川和朱正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
就这小雨,还没鸟尿尿劲大呢,能冲刷出来啥?
直说要找人麻烦得了,还雨水冲刷……
腹诽不断,直到寒意再次扑面而来,比方才更加阴森,俩人下意识都是一哆嗦。
“有什么问题。”
朱正大力摇头。
“没有!属下马上带人去挖!”
屹川紧随其后。
“属下也去!属下亲自挖,包管不会让人看出不自然来!”
二人落荒而逃。
安永清神色淡漠,扫了一眼门外。
雨不大,却实在密了些,她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后园的木槿院内,按她的习惯朝练外功、暮修内劲,不过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他命人取了一把伞,亲自拿上去了后园。
到了地方凝神看过去,果然呢,木槿院门自里面拴上了。
翻墙进院,流月和流萤在后搭的棚子边缘守着,高温如炙烤,两个丫头汗如雨下,但眼眸微阖,看上去很是安静平和、不骄不躁。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二人无意之中已经打下基础了。
安永清的出现让院里的热气流动,流月感觉到了,睁眼看过来,下意识便要行礼。
他抬手阻止,迈步悄声接近棚子。
棚子内简单放着两个蒲团,叶舜华与清芷正在坐桩,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平稳而绵长。
他在她身前蹲下身子,光线虽暗,还是发觉有汗珠悬在她下巴上。
应该会痒吧。
轻手刚摸出汗巾,打算给她擦一擦,就听她鼻息长而缓收了气。
他身上的瑞龙脑灌满鼻腔,十步之外她便发觉了。
“你怎么来了。”
她笑眸似水凝在他脸上,他干脆大方轻轻拭去她额上的汗,声音极为柔和道:
“下雨了,我来接你。”
她将马尾甩到了脑后,起身如青松一般立在他身边。
“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清芷流月流萤,你们先回去更衣,而后让人准备好温水。”
“是。”
三个丫头往寝宫歇房一路小跑,中途与正回仪静斋的邹令仪和凝碧擦身而过。
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三人行过礼才继续走。
邹令仪停了步,两眼眯成狭长一条缝,眼仁虽依旧浑浊,却始终跟着三人去的方向。
直到人跑走,才哑声道:“王妃的丫鬟?”
凝碧同样声音嘶哑,垂首低声答:“衣裳样式都是大丫鬟的,应该是了。”
邹令仪又转身朝向清芷她们来的方向。
“自后园来?”
“嗯,汗气虽重,但她们身上的确有微弱的花香。”
邹令仪弯唇笑了笑,搭上凝碧的手。
“那我们也去逛一逛。”
“是,侧妃。”
二人也去了后园,行至几棵槐树下凝碧脚步一顿。
“在那。”
邹令仪看向凝碧眼神所指处,伞下两人正在赏观白兰,时而相对而笑说着什么。
男子身形颀长仿佛苍松翠柏,气质清冷高贵又不失儒雅柔和,女子容色惊人如春梅绽雪,眉目游移间恍若月射寒江。
这雨中一幕如诗亦如画卷。
邹令仪似混不在意淡然道:“真是世间难得好颜色,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凝碧收回目光笑容渐冷。
“可咱们最不喜欢郎才女貌,实在惹人嫌。”
邹令仪莞尔一笑,搭着人往回走。“先料理哪个?”
凝碧撑着伞,步伐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主子的意思是只料理那男人。”
浑不见底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寒光。
“他们看上去恩爱非常,这样的话女子岂不是要伤心死?”
二人相视一眼,脚步忽地轻快了许多。
越是明艳完美的东西越讨人厌,以她们的风格,鸳鸯自该是一送一双。
至于主子,优柔寡断不可取,与其等主子日后悔恨,不如她们未雨绸缪,先帮主子了却后患。
这可是做下人的本分。
襄王夫妇依旧在原地,叶舜华捻着一朵白兰蓦然回首,眸色微冷。
方才似乎有两道视线,既灼热又阴寒,似能穿体而过,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一般。
“你感觉到没。”
安永清凝视着槐树下一片残破的白花。
“嗯,那里方才有人。”
而且绝非西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