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好得很,她竟打了我
闻言,邹令仪的眼睑微微抽了一下,那双蒙着雾一般的眸子底似打了个闪,竟隐隐能见寒芒。
凝碧在她身后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裳。
小不忍则乱大谋。
饮血食肉长大,衣冠禽兽的命她们手里也攒了不少,该算是同类中的翘楚,因此主子从未让她们同时行动过,而这次却一股脑将她们两个都派了来。
足见这襄王府里是卧着虎、藏着龙的。
目前襄王不在,襄王妃独守王府,她们也很想看看,这位让主子忌惮至此又不忍加害的襄王妃,究竟是凤凰还是空有一身斑斓羽的弱鸡。
邹令仪垂眸悄然舔舐了一下嘴角,再抬眼看主位上的人时,已然涨红了脸,看上去恼怒异常。
“王妃!你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我可是襄王府的恩人!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的……”
叶舜华拇指突然停下,那白玉扳指上的狼毒花血珠一般,朝向邹令仪。
她那几分嘲弄之意不知何时烟消云散,笑意却直达眼底。
“邹妹妹急什么,怕是有什么误会了。”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处,淡然道:“我是说你的风寒,至今还未好,该是这些日子走动多了,又着了风的缘故。若是为着尽孝或者祈福,反倒伤了身,岂非得不偿失?”
邹令仪似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啊……这是……”开了口,声音哑的厉害,神色却更显黯然,只是还没黯然一息,便又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了她八百吊的态度。
“我倒正要问问你!你是不是又在背后使绊子害我!我和凝碧不过是染了风寒,嗓子怎会这么久都不见恢复!”
还是老味道,错都是别人的,不是别人的错也得是别人的。
叶舜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敛眸道:
“刚刚虽然不说人话,但至少还是个人样,现在装都不装了是吧?”
“你哪只眼见我害你了?我怎么那么得意你?天天管着王府几百号人,还有功夫特地给你下菜碟?”
邹令仪一脸冷笑。
“哪里用得着你襄王妃亲自动手?这府里上下不都是你的狗腿子?!你只需知会府医一声,他们哪个不得巴巴地上赶着巴结你!”
“明明我就是风寒!你那些个狗腿子却都说我是吃坏了东西,伤了嗓子!”
“你……你心如蛇蝎!你害我到今日这般还不够!你连我的嗓子都要毁!”
“王妃!你就这么怕我拐走你的王爷吗?!怕到不把我彻底毁尽你都不能安心?!”
狼若回头,必有缘由,邹令仪也是一样。
她突然过来挑衅,定是还有旁的目的。
叶舜华笑着叹了口气。
“我说不是我你也不信,那我犯不上再跟你说了。行了,咱们都省点唾沫,你直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邹令仪像奸计得逞的小丫头,嘴唇掩不住地弯了弯,把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给我能随时进出府的令牌,府里那些你的爪牙我信不过,我要能随时出去看病!”
“要真不是你干的,你肯定没必要拒绝我了吧?你要是不给我就说明是你干的!”
“而且我是侧妃,不是寻常任人拿捏的贱妾!王妃,你赶快把该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不给我我就出去大喊!实在不行就去告御状!让人都来瞧瞧你襄王妃是如何故意刁难、苛待王府的恩人的!”
“我可是皇上赐到襄王府……”
邹令仪嗓子哑了还说个不停,流萤两边小腮帮子绷紧,好容易才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只是这滋味也太难受了,那动静仿佛一群待宰的鸭子在耳边叫他个此起彼伏、天昏地暗!
叶舜华烦透了,笑眯眯抬起手,趁人说得正起劲时,“啪”一下打在她的手掌上。
“闭嘴!死鸭子!”
这一下她用了七分力,邹令仪的巴掌很快泛起了红。
“你敢打我?!”
她又扬起手,“再多说一个字我还打你!”
邹令仪左手抱着通红的右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是怕了。
叶舜华也是烦了,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摆了摆。
“给你给你给你!我让流月带你去找康嬷嬷拿!成天只长岁数不长脑子!我拿着你的腰牌干什么?每天往屎坑里扔一个许愿你赶紧掉进去吗?!”
这过程可是有点匪夷所思了,流月稍显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邹令仪虽没多少心眼,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若放在其他皇子府……哪怕是寻常富贵人家,只怕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但王妃总是很纵着她的样子,先是劝王爷准她偶尔外出,现在竟还答应了给她腰牌,让她随意出府……
按着她的性子,她前脚拿到了后脚就会想法子去缠着王爷,只这一点就该死了。
更何况她是这种倒霉性子,很可能引来有心人利用,到时候给王府带来什么祸患可怎么好?
难道……王妃便是如此拿得住、算得准?
流月长久没回应,叶舜华侧目瞥她,语气沉了沉。
“流月。”
流月醒神,忙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带侧妃去找康嬷嬷。”
末了,邹令仪冲叶舜华“哼”了一声,这才得意洋洋带人出了门。
古琴自然也没留下。
邹令仪的腰牌府上早就准备了,流月去只不过是表一下王妃的态度,康嬷嬷才敢把腰牌给她。
果然呢,才拿到腰牌就迫不及待领着凝碧出了府,流月瞧着她们二人的背影皱了皱眉。
回到月下阁,流月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叶舜华已在棋盘前落座,方寸之间黑白两色子在随着时间慢慢增加。
房中寂静无声,唯窗外传来零星虫鸣。
半晌,香炉里最后一点烟气飘散,她手中的棋子却未停,依旧在缓缓一子一子落在棋盘上。
流月抿了抿唇,走到香几前,从一旁多宝阁上的瓷罐里取出了一枚香饼。
正欲点燃,王妃的声音却悠然响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流月。”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再如何光鲜亮丽的府里,后宅同样免不了阴私。”
又一子伴着清脆声音落下,棋盘上白子翻江御浪,宛如一条行龙。
流月还在竖着耳朵听。
可谁知这时候屹川却气喘吁吁来了,跑得很急,进了门蹦跶好几下才刹住脚。
“属下给王妃请安!”
叶舜华挺意外的。
“臭小子,现下不该是你正忙的时候?”
屹川喘着大气称“是”,而后正好注意到了流月手中的香饼,眼睛亮了亮。
“王妃!那小饼子就是您惯用的香,是不是?!”
不止意外,叶舜华更觉疑惑了。
“对,你想要?”
轻轻抬手,流月捧着瓷罐走到屹川面前。
这么几步的功夫,叶舜华也似乎明白了。
“你若是想拿去讨好小姑娘,我这还有别的,应该更合适。”
她想的是清芷那丫头平时不爱香,若问喜好,更偏甜香气些,她用的不大适合送,而且最近新制的还窨着,现成的不多了。
没承想屹川拿过瓷罐只倒了两枚出来,放入怀中一个小圆盒子里。
“属下要出城办差,刚好要路过王府,所以奉王爷命令回来跟王妃讨一点,不是要送人,属下告退!”
屹川便急匆匆又走了。
他跑这样一趟打断了她们刚刚说的话,流月依旧不懂,但她也知道已不是再问的时候。
清芷回来了。
——
邹令仪二人出了王府,很快便没了踪影。
去到人流最多的街道,又接连转入几条暗巷,二人的脚步才放缓。
凝碧古井一样的眼里浮出了些许责怪。
“姐姐,方才你差点坏事。”
的确,那一刹那的邹令仪,表情根本不像邹令仪,甚至不像个半瞎子。
若不是她及时听劝收敛,叫王妃看出来,保不齐会误了主子的大事。
然而邹令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脸上的笑容稍显病态,只一味用左手揉搓着挨打的右手。
“好得很,她竟打了我……”
如此,她更想看看那朵高岭之花饱受蹂躏的模样了。
“我们去见白染,跟他打听个地方。”
感受着邹令仪的莫名兴奋,凝碧无奈摇了摇头,步子却继续迈着。
她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