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她不会有事的
皇后的脸色如见了鬼一般突然变白,拢着一堆东西的手也同时一松,还是皇帝眼疾手快帮她托住了。
她是自数百年后穿越而来的灵魂,虽未经历过,却从历史书和影视资料上看过。
国人皆知曾有八年血泪史,在那八年之中,人间当真变成了炼狱。
尸骨成山血成河,先辈们的哭喊声中夹杂着刺耳的笑声。
同样是人,可有些人不能称之为人,那些畜牲把杀人当成了娱乐、当成了消遣、当成了竞赛,手持屠刀挥向手无寸铁、五花大绑的无辜民众,只为比一比谁杀的更多。
而落入那些人手中的女人们……生不如死。
那些看过的图片、学过的历史自眼前掠过,图片上的人像与叶舜华的样子逐渐重合,皇后不禁两腿发软,似是痛极、哀极了的泪水夺眶而出,好在皇帝及时抱住了她。
“不……瑾儿不能……瑾儿不会的……”
“她的确不会的。”
皇帝搂着皇后,帮她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放好,笑意渐淡的同时言辞笃定满面威严。
“因为她是朕的儿媳,是朕的子民,任何人想要碰她、伤她,要先问问朕答应不答应。”
“所以,宪婉,你不要跟着孩子们胡闹了,快回宫去,好生歇息,朕这些时日会多抽些时间去陪你。”
皇帝亲自将皇后送到了弘德殿门口,遣了大皇子夫妇出宫,转身又瞪了安永清一眼。
“还不将你母后好生送回宫去!出宫之后你给朕回王府好好反思己过!”
安永清估摸着皇后也劝说无效,看来还得回去另想个法子。
“……是。”
安永清扶着皇后走了一会儿,但皇后失魂落魄,压根抱不住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到了他怀里。
直到回了皇后宫中,皇后始终一言不发,安永清只得将这些极贵重的东西小心放在一边。
可一样一样放到最后,安永清的动作突然停了。
眼睛直直盯在他要拿的下一样东西上。
一块能调兵遣将的青铜错金符牌。
凭这符牌能调动的人比三千只多不少,父皇到底还是给了。
可兵符在手,意味着舜华是必要领兵出战的。
安永清说不出是喜是忧,但他知道,这东西早一刻到舜华的手中,她便早一刻能安全一些。
急急告退,皇后却扑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不知为何声音和身子都是抖的。
“皓儿,瑾儿她不会有事吧?实在不行你叫她回来吧,骞儿……骞儿的事让你父皇另想办法。”
“母后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安永清轻拍皇后的手安慰,又将人送回座位上,交代吉祥好好伺候着,大步迈出门去。
她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这话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母后,只觉出宫的这条路极其漫长又极其短暂,他走的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而此时的弘德殿中,没有任何人觉察的情况下出现了另一人身影,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跪着听候差遣。
皇帝负手立在桌后,扫了一眼空了一半的博古架,嘴角勾了勾却又沉沉叹了一口气,眉眼之中满是忧虑。
“将内厂半数精锐即刻派往达洛与驰丽城,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六皇子与襄王妃,若他们有毫发损伤或是内厂行事被人察觉,朕摘了你的脑袋。”
“奴婢领旨。”
一生见不得光的内厂提督叩拜之后跃出了窗外,始终没有半点声响传出。
大内行厂,又名内厂,厂卫之中最特殊也是权利最大的存在,是皇帝埋藏最深的一把利刃,轻易不用,故而甚少人知。
内厂中人皆是高手之中的高手、精锐之中的精锐,但注定此生生无名死无冢。
他们是直属于皇帝的死士。
安永清回府之后让屹川亲自骑了快马赶着送符牌,而叶舜华那边有浮玉鬼斧神工一般的易容术,再改扮成西萝族人的穿着,顺利由杨六的人接应着,混入了西萝王城驰丽,与相柳和长云见了面。
三人一见面,闲话不多说长云便铺开了一张图纸,图纸上绘有万相节当日的人员分布和观礼台上的坐席位置。
“主子请看,当日西萝王就坐着这,左手旁便是六殿下和正副使节的席位,而右手边是西萝王子,余下诸臣也都在后几个席位作陪。”
“事发当时场面的确混乱,那两头山一样的畜牲挡住了属下等人的视线,所以属下等并未看到观礼台上的情况。”
“事后据相柳兄所言,底下一乱起来,便有几名西萝王近侍打扮的人蜂拥而上,看似是去护驾。”
“但属下与相柳兄讨论后,觉得那几人应是提前安排好的,半数作为人墙,进一步遮挡的同时,另一半人便对六殿下动了手。”
“可是属下询问过在六殿下身边的正副使,他们二人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一点的确让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按图上的位置来看,安同风与正副使的席位是挨着的,西萝要掳人,瞒住远处的人容易,可要让他二人全无觉察却是难了。
这其中估计有些小动作,在混乱发生的当时并未引人注意。
叶舜华思索之后问道:“从那些西萝侍卫冲上去到退下是多长时间。”
长云与相柳对视了一下,相柳道:“回小姐,约么着一盏茶左右。”
叶舜华把玩着扳指眸色深深。
安同风是会武的,从他能绕过襄王府的守卫可知,他的功夫还算不错。
若他有反抗的机会,一盏茶的时间根本不够那些西萝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制服他,所以他那日的酒水餐食之内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可即便安同风无力反抗,要制造他凭空消失的假象,西萝人必得想办法将他从正副使的眼皮子底下弄走,且依旧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叶舜华瞧了一眼身上的奇装异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脱了丢到一边,露出里面的绯色绣着玉兰临风的劲装。
她是怎么混进驰丽城的,安同风便是怎么被人瞒天过海,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的。
大乾与西萝服饰不同,安同风身为皇子那身朝服更引人注目,所以必是被人快速扒了衣裳又或穿或披了另一身衣裳。
若安同风当时已是任人摆布的情况,一盏茶的时间只换外袍,再裹上一圈厚重的头巾、贴点儿假胡子之类的掩人耳目是足够了。
安同风怎么被弄走的谜团解开了,但接下来的才是难题也是正题。
他到底被藏在了哪。
王宫之内人多眼杂,且西萝的建筑结构没有大乾那般复杂,要藏一个大活人还要瞒得里外不透风,不容易也不现实。
所以安同风应该被藏在了西萝王的亲信宠臣家里,这种可能性最大。
思及西萝之臣,叶舜华蹙了蹙眉,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甘德。
这个人的身份尴尬又微妙,且前世甘德活活打死了贺还燕,算是被她恨上的仇家。
故而这一世她来,也是有私心。
她不想让甘德这种人再有位极人臣、作威作福、祸害良家女子的机会。
甘德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消解他做下的孽和她心头的恨。
“西萝有位大臣叫甘德,他应该是员武将,你们这些时日可见过他?”
长云是安永清的人,与使团的人说得上话,听叶舜华问到了西萝臣下,他便自觉答了话。
“回主子,属下对此人有所耳闻,听说他是西萝王相当宠信的大将,也与使团有过短暂的问候来往。六殿下失踪之后,他也曾代表西萝王去安抚过使团诸位大人,但之后……再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