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当本将在同你们开玩笑?
两厢一打量,叶舜华抱着兜鍪勾起唇。
“看来二位相处还算融洽。”
贺云山将她上下看过一遍,笑得直拍巴掌。
“我还想着侄女那轻飘飘一身怎么领兵,手头又没有现成的女子甲胄,正犯愁呢,不想侄女早有准备。”
叶舜华抚了一下辟邪兽护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怀念。
“这一身甲胄跟了侄女三年有余,如今看来,有些地方倒是短了,不过还勉强能用。”
贺云山咂咂嘴,心里想起了她的外祖杨北辰,叹道:“你外祖身长六尺,夭矫不群,你这身长随他,想是这几年窜个儿窜得快了些。”
叶舜华的脑海中想起外祖在时,时常把她放在肩膀上,她自幼便比人站得高也看得远,不禁抿唇一笑。
“是啊,不过不妨事,凑合完这一战,回京再做一身新的。”
贺云山拍着胸脯,“这件事包在叔父身上了,你婶母和工部尚书夫人是手帕交,回头我给她去信,让她跟李夫人说一声,必给你做一身顶好的披挂。”
贺云山是好意,她也不推辞。
“那就多谢叔父了。”
她眼睛扫向安同风,似笑非笑。
“六弟,四嫂要去打仗,你是跟着还是要国公爷派人送你回京?”
安同风早坐不住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赶紧起身。
他才要说他想跟着,贺云山便几大步走过来,粗壮的手臂自肩后越过,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脯。
“侄女,六殿下方才说了,哪有你这个皇嫂冲锋陷阵他先回京的道理。”
“但他又怕他什么都不懂,跟你去了只会碍你的事,便决定现待在我这,等你凯旋!”
安同风脸都绿了,咬着舌头想摇头,可眼一抬对上贺云山那双能杀人的眸子,又泄了气。
贺云山这才笑呵呵又看向叶舜华。
“再说我也与六殿下一见如故,还想听他说说京中的趣事呢,侄女不妨就让他留在叔父这,保证好吃好喝招待着,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了他。”
叶舜华分明在安同风的眼中看到了“救命”两个字,但她屏息把狂笑的冲动憋了回去。
“如此……也好,有叔父坐镇凯悦关,西萝人不敢造次,六弟在这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贺云山连连点头,叶舜华咬着唇提枪转身。
“那侄女先走一步,叔父便与六弟继续聊吧,告辞了。”
“好!侄女一定要注意安全!若需要援助随时让人传话来!”
叶舜华道了一声“好”,抿紧唇走得飞快。
她真怕她再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安同风,就要破功大笑出声。
叶舜华走后,贺云山搂着小鸡子一样,把安同风押回椅子前,按坐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那实木桌子霎时间四分五裂。
“六殿下,臣还有许多许多要和你聊的呢……”
安同风涕泪齐流。
“四嫂——!!!四嫂你快回来救我啊——!!!平国公要——唔唔唔——!!!”
还未走远的叶舜华闻声肩膀疯狂抽搐,在心里为安同风点了一炷香。
六弟啊,那可是你未来岳父啊,四嫂能帮你的事毕竟有限。
但一想到她即将要做的事,笑意瞬无。
她扣上兜鍪,走得大步流星。
出了门,那位叫元放的副将早等在门外,见她一身甲胄而来,倒有一瞬色变。
银盔银甲金凤翅,斗篷烈烈迎风如旗,好一员浩气英风、风光霁月的女将。
看了片刻深觉失礼,元放抱拳躬身。
“王妃,巴里、哈密两卫,共计一万一千二百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已在城门外集结完毕,随时听候您差遣。”
翻身上了骆驼,她道:“走吧,去看看。”
前世她带的是五军营,这一世换了卫所的人,五军营中有些年纪的将领都知道她的身份,至少靠着祖父这个昔日右都督的名号,前世她掌住了兵。
这一世却不同了,要带兵,她得先能服众。
出了城,看见黑压压一片人,众人看她的眼光有惊奇、有审视亦有轻蔑和不服。
元放好心,再三重申了她的身份,也强调了让她领兵是平国公的号令,谁敢不从便是违抗平国公的将令。
叶舜华始终面无表情看着,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也记下了几个人的脸。
底下的人想生事也翻不出大浪,但手里管着人的那些中小将领却不同。
现在有平国公和元放压着,他们不至于暴露真实嘴脸,但大军开拔之后就不好说了。
她注定要拿这几个人祭旗、立威。
但先礼后兵,她敛眸抬手。
“清芷,说说我的规矩。”
“是。”
清芷是昌乐人,自幼与她一同在军营长大,那些早就烂熟于胸的东西,只略想想便跃然眼前。
“接下来由我叶清芷来宣布禁律!你们若想在王妃手底下讨得好处!必须都听好了!记牢了!”
底下有哄笑声,虽然不多,但清芷还是涨红了脸,却不是羞的,是恼的。
老侯爷与王妃在南疆时御下何等严格,如这等闻上官讲话时态度不端正之人,命是决计不长,根本活着走不出刑堂。
清芷看了叶舜华一眼,见她依旧无甚表情,便也不做理会,继续朗声道:
“闻鼓不进者!斩!”
“闻金不止者!斩!”
“旗举不起者!斩!”
“旗按不伏者!斩!”
“呼名不应者!斩!”
……
“多则言少者!斩!”
一长串话铿锵有力喊出来,清芷被累出了一脑门汗。
“此为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即刻起若有人敢违!无论犯下哪一条!立斩无赦!!!”
答“是”之声如雷动,但叶舜华还是听见了些许哄笑声夹杂其中。
她面上未见任何波澜,也看不出任何预兆,可下一刻紫竹枪便出了手。
四棱枪头精准无误地钉在了一个人的脸上,红缨饱饮鲜血。
方才笑的人这下笑不出了。
软趴趴滑倒在地连脸都看不清那人,不是个普通兵士,而是巴里卫的指挥同知,一名从三品的武将。
清檀不用吩咐,立即下了骆驼跑过去拔了枪,回到叶舜华身边,双手交还。
叶舜华接过往身侧一甩,枪头及红缨上的鲜血在地上落成一条线。
“扬声笑语,此一罪。已知禁律仍明知故犯,是为蔑视禁约,此二罪。”
“本王妃如今是你们的主将,主将在前依旧敢视禁律为无物,便是对本将有怨怒之意。”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此三罪、四罪。”
“方才已经都讲过了,你们莫不是当本将在同你们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