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毒人
叶舜华也正是想到了皇帝的“病”，才心中暗惊，闻言不禁又按了按眉心。
“你既有猜想，还是直说吧，我头疼得很。”
“属下遵命。”重明又是一礼，直起腰身肃然道：
“属下初次为皇上请脉，便觉皇上的身体情况有异，但小姐吩咐过，兹事体大绝不可泄露分毫，故属下除与章院使暗中通信商议外并无与他人提及。”
“但属下不敢隐瞒小姐，皇上的‘病情’实在太过奇怪，属下与章院使一直可以说是毫无头绪，愁眉不展。”
“皇上喜怒无常、气血如潮水，且速涨速退，脉象也随之时强时弱，强时若鼓，弱时如丝，此症与肝郁不解、心力衰竭之症相似，但皇上却并无其他对应症状……”
“因此属下一直一筹莫展，参不透其中奥秘，只能与章院使穷尽平生所学，将皇上的病情尽可能控制住。”
“在属下与章院使不断商议、研习的过程中，也曾怀疑过皇上是否为中毒而致，可检查过皇上接触过的一切吃食、物件，均无任何可疑。”
“直到方才小姐让属下查这两份香，属下才有了个大胆的新假设。”
“那毒源，非吃非喝非任何死物，许是……人，活生生的人。”
叶舜华一脸不理解。
“人？这……我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再说直白点。”
重明点头。
“是，属下明白，的确是难以想象，但其实这种有违天理人伦之事，并非一点记载都没有，只不过为绝大部分人所唾弃，还未等兴起也便消失于人们视野之中。”
“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办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只要够心狠、够无情即可。”
“小姐定知道若是襁褓婴儿生病，许多时候因婴儿身子太过娇弱，用不得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便是给乳母服药，再让婴儿饮其奶水治病。”
“此法同理，人与人之间难免会有接触，尤其是……男女之间行周公之礼，接触甚密，阴阳交融之时，彼此的精血也会交融。”
“若其中一人长达数年乃至十数年服用毒物，那人自身便会成为一味足以要命的毒药。”
“若其体内积累的毒性极深，与之交合过的人……便会间接中毒，次数越多，中毒越深，毒发起之时反应越剧烈，且中毒途径可谓无迹可寻。”
“如此也能解释为何所用的香里会有压制毒性的药，因为那带毒之人不能解毒，若体内毒性被解了，也便害不得人了。”
“所以那人只能以这种方法压制毒性，延缓毒发的时间，但其实日积月累中毒过深是必然，这种外用的法子总有一日会如冷水泼冰山，全无效果。”
重明又看了一遍那两张写满了药材名的纸，拧眉道：
“根据这方子上的药量来看，属下几乎可以断言，用它之人的寿数……该仅剩三、四个月了。”
叶舜华的脑袋里搅起了浆糊，各种思绪杂陈纠葛。
从元家嫡女失踪，到元美人入宫不久元家便走水，家破人亡，再到流彩的死……
这么多“巧合”足以证明元美人是被人特地送到元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参与选秀继而入宫，此事显而易见，完全不必再费劲多想。
而她被安插入宫的目的，经重明这一番解释也已明了。
她虽是人，但更是一包杀人不见血、防不胜防的毒药。
这件事最起码起始于六年前，定是在元美人入宫之前便已经谋划好了……
甚至彼时在后宫一手遮天的良妃，会对元美人进行打压欺凌，也在对方的预料之内。
否则为何三个陪嫁丫头中单单死了流彩，而并非元家家生奴婢的流月和流萤却被放过了？
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怕流彩对元家的忠心坏了事，不过也可能是怕三个陪嫁丫头全死了，会引起宫里人的注意。
作为投胎便高人一等的贵族，叶舜华为达目的也会派人杀人，亲手杀的人更不计其数，战场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她自问她已经够杀伐果断、铁石心肠了，但元美人的主子……该更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元美人的主子除了清鸢她也想不出别人了。
安宁润的脑子不够使，且皇帝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又待他不薄，弑父这种事便是畜牲也做不出。
只可能是清鸢，且只有她有足够强烈的动机。
但让人以身为鼎，饲以毒药来杀人，等同于直接给那名手下判了死刑，还是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这种阴损毒辣的法子，是叶舜华想破了头都想不到的那一类。
叶舜华用力捏了一下额头，心烦又头疼。
事情梳理个差不多，如今重明既然有了猜测，便要证实。
后宫中人的性命她说了不算，纵使是为了皇帝也不可私自下手，她只能摆出证据让皇帝皇后拿主意。
放下手，她收拾好表情看向重明。
“依你之见，用这香的人既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为何太医素日诊平安脉却一无所查？”
重明挠挠头。
“小姐……太医院的太医在某些方面的确厉害，但他们……大多医术是家传，专攻某一方面，且因病人的身份顶了天的贵重，大多数都是些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货色。”
“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姐当初让属下配给姚嫔的方子，她一吃几个月，太医们还不是一样没发现？”
“诊病讲望、闻、问、切，但人的面色容貌可用脂粉遮盖，嗓音气息可作伪，答话可说谎，连脉象也可用药等一些手段暂时改变。”
“若病人存心隐瞒，医者也不过是没有火眼金睛的肉体凡胎，如何能事事都察觉出来？”
重明替太医报了委屈，也有几分源自技高一筹的骄傲。
他是年轻，但他的医术章院使都不得不服气。
叶舜华草草点头。
“是是是，你是神医你厉害，先别忙着翘尾巴了。”
“我问你，我若能让你见到那人，逼着她配合你诊病，若她不说实话，你是否有法子能证明她身子的确带毒？”
重明胸脯一挺，信誓旦旦道：“当然可以，属下可是小姐的秘密武器，若是连点毒都验不出，属下哪还有颜面留在小姐身边。”
叶舜华一拍桌子。
“妥了！你准备准备，后日我带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