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第一步

第二天早早离家的时候，苏溪就在心里暗暗盘算。

系统给的时间是三天，可是苏溪并不认为自己能拖到第三天才完成任务。先不说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舅舅一定会多加催促，估计刘爱花也会心中担心自己昨天听到了什么。这种事，尤其害怕节外生枝。

昨天苏溪就已经大致盘点过原主记忆里的人了，也已经确定了今天的求助目标。

第一个，是家里在镇上算是有点钱的郑星明。

这个郑星明，本来按照他父母的条件，是有机会去更好的学校上学的，只是郑星明并不争气，在学校交友的时间多过学习，也就让他父母放弃了给他找个更好学校的打算。

与他学习成绩相反的是，郑星明是个风评很不错的有钱人。有钱却愿意对认识的人江湖救急，不欺凌同学却愿意打抱不平，尤其是在这个重男轻女氛围下，郑星明从来不曾对女生有轻佻言语，或者歧视行为。

因此，义气的郑星明是苏溪借钱的第一选择。

可是郑星明一周的零用钱只有五百，零散花销之后不一定能借到三百。

至于第二个选项，则是来支教，直到待了二十几年的王丽老师。

王丽老师是来支教之后，怀抱一腔壮志，扎根在了农村。后来嫁给了乡镇高中的物理老师，彻底的留在了这里。这几年，王丽老师和她丈夫，给在乡镇高中的不少学生救过急。资料费晚一点交，是王老师先垫上；学生书费交不起，也是王老师拿来自己孩子的书先给用着。

苏溪跟完了早自习，在郑星明趴在桌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拿着本子和笔过来敲敲对方的桌子。

原主是个很腼腆的性子，要强又脆弱。因此，借钱是一方面，不让其他班里同学注意到也是重要的一点。

“郑星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出来一下吗？”

郑星明还是一脸不太清醒的样子，抬眼看了苏溪一眼。

郑星明的男同桌发出奇怪的哦哦起哄声音。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似乎对异性单独聊天格外的敏感。

郑星明扫了同桌一眼，抬脚跟着苏溪向外走，任由对方把他带到楼下的角落里。

“我……我很抱歉跟你提这个。”苏溪将本子摊开，里面是已经写好的借条，只有金额和和双方签名的地方空着。

郑星明看到字迹工整的借条，也不由得怔了一下：“怎么了，是遇到事了吗？”

苏溪倒是没有原主的过度矜持，更何况这个郑星明应该不是坏人：“我家里有一些变故，我妈不让我上学了，还准备给我找个人嫁了……我想试一下，能不能跑掉。”

“我想为自己拼一把。”

“跟你是想借一点路费；如果继续停留在这个小地方，我也许永远都不能摆脱自己既定的命运。结婚，生子，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困在这个女性没有地位的村子。”也许，还要面对家暴，面对每日超过身体负重的体力劳动……

郑星明此刻眼里褪去了迷蒙，抬手拍了拍苏溪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慰，但是可惜，他再清楚不过苏溪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是简单的安慰能够解决的。

“我这周零花钱还有200多块，等会我去教室里拿给你。”郑星明将借条推回来，“同学一场，两百块就不用了。”

苏溪将笔记本拿过来，慎重的在金额那里写下了300，接着在借款人那里签下自己的大名：“我是跟你借的，总有一天要还给你，不是你给我的。”

郑星明似乎是领会了其中的差别，也没在意，只是在出借人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将金额改为200：“剩下的，同学一场，你也别计较了。”

苏溪从穿来开始，心中一直是紧绷着的，甚至于当下的环境，让她浑身的小刺都竖起来，此时听到郑星明的话，竟是鼻子略略有点酸。

男生似乎是看出了苏溪的不自在，抬手轻轻摸了下对方的肩膀：“走吧，我给你拿钱。”

等到苏溪和郑星明回到教室的时候，下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系统本来以为苏溪心里装着事，这节课是听不下去的，谁知道苏溪依然认真无比的做着笔记，跟着老师低声反应。

不愧是智商强者。系统暗自想着。

刚刚下课，苏溪将书桌中的物理五三放进书包，提包起来就往外走。

郑星明也跟着起来，在门外将钱交给了苏溪。和钱一起的，还有一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条。

已经长出成人模样的男生，轻轻伸手拍了拍苏溪，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苏溪对着郑星明回以微微一笑。

年轻人的美好与温柔，就这样凝聚在无言之中。

等到快要上课的时间，苏溪才进去找王丽老师。幸运的是，这节课王丽老师并不用去教室，方便了苏溪的交流。

“王老师……“

苏溪本人在学校并不过于显眼，成绩一般，长相也不优秀，因此直到苏溪站在王丽面前，王丽老师都没有想起来这个普通学生。

“我想，跟您借100来块。”

“怎么了，按说学校最近没有要求交什么额外的费用啊？”王丽老师已经习以为常，每到要交费用的时候，自己的办公室就会迎来这样一群嗫嚅的学生。

“我……”苏溪深吸一口气，“我家里出了点事情，现在我妈准备不让我继续上学，而是找个人嫁掉。我……想离开这里。”

王丽一直知道这个小镇子，女生被迫辍学的情况很多。只是，由于自己一直在高中的缘故，能上到高中的女生家里都会相较其他女生更为通情达理，因此王丽老师面对的更多是一时交不上钱这些小情况。

至于退学的女生，也有，只是这些年少了许多。这种都马上要升高三的孩子突然辍学，更是少见。

“我去跟你妈妈聊聊吧？”

王丽老师很明显是想挣扎一下的。即使不能考上大学，大专之类的，对于这种小镇子也算是高学历了。至少对女孩子来说，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辛苦。

“王老师，我妈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了。”苏溪努力保持平静，只是言语之间的颤抖越发明显，“说是给我弟弟攒着娶媳妇，钱根本不可能拿出去的。我妈，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过女儿，张口闭口就是我弟弟才是苏家的根……”

“我已经拿到了身份证，我要走了。”

王丽见眼前的女孩子，从强忍镇定到几乎要哭出来，穿着半旧的衣物，背着更是破旧的书包，先是相信了她的话。

“那……”王丽拉开自己挂在桌椅上的随身小包，将钱都拿出来，微微翻动了一下，有两张百元大钞，之后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钱，加起来也有100多元。“你等我五分钟。”

苏溪不明所以，却见王丽老师拿起电话，似乎是给她丈夫去了个电话。

只是，对面的人没有接。

“他估计在上课，你要不再等一等？”王丽老师说话中都带着小心翼翼，“再给你拿一点，女孩子出去为难的很……”

“你出去了先找个旅馆什么的住下，工作出去再慢慢找……千万不能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得慢慢挑选。现在这什么传销啊，黑心老板啊，都是防不胜防的。多拿几个钱，心里不慌。”

苏溪已经知道了老师的意思。

“老师，我只要100就行……我跟班里的郑星明借了200，写了借条了，再100就够我用了……”苏溪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已经皱皱巴巴的借条，字迹工整，在借款金额上写了100，签名什么的完完整整。

王丽老师深深叹了口气。

越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女生，越是让人心疼。

在不受重视的环境里长大，随时被母亲准备着牺牲，对于善意的态度更是敏感。即使多拿200块能让她暂时住的更好，吃的更好，可她却不敢接受这额外的善意。

说出借钱这件事已经很是窘迫，王丽老师几乎可以肯定，让苏溪在办公室等自己老公下班是绝不可能了。

心神一定，王丽老师将钱强硬地塞进苏溪裤兜里：“拿着，住个安全点的旅馆。女孩子……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苏溪从代替了原主开始，就开始一点点地接触原主所谓的世界。而这一刻，苏溪清楚地知道，流出的眼泪，是来自于自己的感动。真真切切的，自己感受到美好的情绪。

就像，你和一具身体栓在了一起，感觉到你就是在经历她的经历，你就是她。

苏溪收下了这份善意。

深深一个鞠躬，终于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地上摔开。

“老师，谢谢您。”

拿着王丽老师的顺便签下的假条，苏溪顺利地离开了学校。

“嘿，那个东西……系统是吗？”

“这会不会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系统没有回答。苏溪也没有真的指望系统会回答。

我要离开这里了……代替你，走一条更光明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