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离去的,留下来的

“准备！”

“还有什么可以去准备的吗？”

“准备！”

“我说，我们真能战胜橄榄枝文明吗？”

“准备！”

“一切的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逃吧，这个宇宙这么大，联邦既然无法给我们提供帮助，那就逃，体内的夸克机器人也可以取下来，我们会拥有几乎永恒的生命，或许我们可以去到宇宙的边缘。”

一巴掌打在脑门上。

“我叫你准备点火，你磨磨唧唧什么呢？”

哥德拉尴尬地按下了一个蓝色按钮，飞船动了起来。

这艘飞船是为了离开联邦的，他们将前往四帝国联盟，四帝国联盟本身的制度较为宽松，它们不仅接受联邦公民，同时还会以优惠的价格取出体内的夸克机器人。

而苍墨花公约星国则比较排斥，因为它们本身的公民数量已经够多了，而且它们本身相对稳定，联邦过去的公民有时候会和当地人发生冲突，这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现在苍墨花公约星国只接收联邦的学者或者集团的迁移，普通民众想要成为其公民困难重重。

感受到飞船飞了起来，哥德拉心里顿时感觉一股强烈的空虚感。

他是一个探索者，按道理来说他不止一次离开过星城前往未知的星域探索，但每一次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有这一次，身体之中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内脏和血肉，只剩下一层被骨头支撑起来的皮。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飞船正在远离，他将外面的星空场景调取出来，远处星空中有一条空隙，在那里，曾经生活着数以万亿计的生命。

“星际时代，科技发展到如此地步，如我们这样的生命在强大的战舰之下连蝼蚁都不如，如果不逃，那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问自己，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那里等死罢了。

联邦惹到橄榄枝文明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去为这件事买单呢？

虽然联邦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但他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而去送死啊，如果之后联邦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坚持下去，存活下去，他可能会回来的吧。

可能……

可能吗？

哥德拉不知道，因为联邦拥有寿命方面的限制，而外面的星国却可以有无穷的寿命，这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此时飞船上就有一个从四帝国联盟来的凯特族，听说他已经活了7000多年，多么悠久的寿命啊，让人羡慕。

哥德拉为飞船设定了航道，然后他自己回到船舱中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这一趟旅行需要很久。

飞船并不用担心什么在宇宙中会撞到天体什么的，哥德拉看过一些科幻电影，那些电影总是会以飞船撞击到小行星作为开头，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些根本没有经过长时间星际航行的家伙的臆想，就算在这个时代也是有那种人啊。

宇宙太过空旷了，深空中飞船有时候想要去寻找一颗小行星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据说联邦的战舰可以用几年的时间就锁定周围的小行星，但那也需要几年的时间。

在深空中一颗小行星与另外一颗小行星的距离通常是以天文单位来表示的，也就是上亿公里，有些地方甚至1光年，也就是9万亿公里范围内都不一定有一颗1公里直径以上的小行星，就算1公里直径以下的或许也不超过100颗。

飞船在这种情况下撞上小行星什么概率？

和宇宙直接爆炸的概率应该都差不了多少，毕竟都是无穷的接近不可能，就算是在恒星系内部，小行星之间的距离通常也达到几十万公里，一艘行星级巨舰都可以在其中自由穿梭，片叶不沾身。

当然，排除飞船本身主机出了故障它就是要往那些小行星上撞，自身化为贪吃蛇。

所以哥德拉是不喜欢看那些科幻作品的，太扯淡了。

除非你坐的飞船比气态行星都还大，那的确可能撞击到小行星，但是那种巨型飞船别说小行星了，就是真正直径超过1万公里的行星都可以直接撞碎吧，撞击到恒星表面都能将恒星撞出一个大坑来。

飞船很安全，他们度过了漫长的几百年，他们的飞船比较老旧，5000米级，乘客数量是2万，飞行速度只有十分之一光速。

几百年也只飞了几十光年而已，然后飞船就需要做一次能量补充了。

虽然飞船的引擎本身在飞船航行之后就不再耗能，但飞船上有主机，还有主机维持的虚拟世界，这两个都是耗能大户，所以飞船并不能无限飞下去，除非关掉。

但这是不可能的，深空中存在星际海盗，主机如果不一直开着到时候整艘飞船被劫持了都不知道。

他们进入一个新的恒星系。

哥德拉作为操控员他是第一批醒过来的，之后他会将飞船停到星港中，然后在星港中完成充能，他们飞船的充能系统比较落后，需要充能大概17天的时间，所以到达星港之后他们会有一定的活动时间，同时也可以将飞船中的乘客叫醒。

其实严格上来说，他们是偷渡船。

如这些没有任何护照的乘客是不允许进入其他恒星系星城的。

不过现在联邦对这方面似乎管理得很松，没有人去管理这些。

“大概是大家都想逃吧！”

哥德拉也只有这样认为了，那些官员也会逃，或许早就已经逃了。

这叫什么？

人之常情！

他的种族是没有这个概念的，这个概念来自联邦主体种族人族，不过他们的种族现在被归于人类，用这个词汇也差不多。

哥德拉随着船长下了飞船，船长很快下达命令：“自由活动，第15天回来集合，如果迟到的，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一点不客气。

船长打开地图直接朝着星城某处去了。

在联邦中一直会存在一些灰色的产业，这些产业并不被联邦允许，但联邦也没有过度的打击，谁都知道如果联邦真的去打击，那么谁也逃不了，之后这种灰色产业就逐渐越做越大了。

哥德拉觉得联邦之所以允许这些灰色产业存在，是因为联邦根本不担心这些处于灰色产业的生命会对整个社会造成什么影响，联邦通过夸克机器人控制所有联邦公民，联邦公民根本不可能制造任何混乱。

在星城中执法的人基本是不带武器的，因为联邦公民无法对这些执法的人出手，只要拿着武器露出敌意，身体就会直接动弹不得。

他其实也想去快活一下的，不过，他本身没有多少钱。

当探索者的确赚得多，但是，花销也很大，本身装备之类的就是大头。

他打算去一些市场什么的买一些小东西，至少让他能够纪念一下联邦。

“呵~”

想到这个他自嘲一声，他之前还想过要回来的，但潜意识中果然还是不想回来啊。

有时候他会欺骗自己，他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烂人而已，在当探索者的过程中，他杀了不少其他探索者。

他是刽子手，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个老好人可在探索者队伍中待不久。

他进入星城，发现这座星城很冷清，调取了一下现在星城的人数信息。

【1.47亿】

果然，已经没多少了。

按道理来说一座小型星城的常住公民数量是10~15亿，中型是15~30亿，大型是30~100亿，超大型是100~500亿。

他们所在的是一座星港，星港大部分都是中型星城，然而现在公民数量却连平时的10分之一都没有，可见大部分的人都逃走了，和他们一样。

“我只是随大流而已。”哥德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走着，看到街边很多漂亮的女人站着。

连这种正规的街道都有了站街女吗？

哥德拉没法想象，这些地方平时还是管得挺严的，一个女郎走了上来勾住了哥德拉，她的身体几乎要融进哥德拉的身体里。

“帅哥，来一次吗？”

如此直接，哥德拉没有任何不适，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不过这次他没有什么心情。

他注意到这个站街女的动作还有些生涩。

“刚做？”

站街女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羞涩笑容：“嗯！”

像个青苹果。

哥德拉说道：“你不太适合做这个，虽然有人会喜欢。”

他喜欢成熟一些的，因为大家事后都不会有任何牵连，而这种青涩的女生，她会粘人一些，通常会抱着一棵树死薅。

“或许吧，不过你难道不想发泄一下吗？漫长的星际旅行。”女生说道。

哥德拉摇摇头：“我没有时间想这些。”

或许是他太缺少可以倾诉的人了，此时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自己也十分惊讶。

女生看到了哥德拉眼神一股晦涩的感觉，她尝试性的问道：“你是想要离开联邦吗？”

“嗯！”

哥德拉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

忽然他感觉女生的触手在用力：“您船上还有空位吗？能不能加我一个？”

“放心，我会给钱的，300能源币行不行？”

哥德拉一愣，想到刚才停在星港的时候的确没有看见几艘飞船，而这座星城的人数已经去了九成以上，也就是说……

“300能源币估计不太行吧！”

这已经是普通公民3~4年才能存下来的钱了。

女生感到窒息：“可我只有这么多了，我以后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听说四帝国联盟有奴隶制度，我可以给你当奴隶。”

她祈求的看着哥德拉。

此时周围其他的站街女也围了上来，刚才女生的声音有些太大了，让她们听见了。

哥德拉冷漠地将女生甩开：“滚！”

他身上逐渐覆盖上机甲，其他的站街女看到这一幕瞬间就跑了，而那被哥德拉推开的女生也吓得不敢动弹。

机甲在这个时代已经下放到了几乎每一个联邦公民都可以买得起的程度，但一般公民的机甲是不具备战斗力的，只有一些辅助作用，比如让力气增加10倍100倍什么的。

而哥德拉身上的才是真正的机甲，最便宜的一件都需要数千能源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勒勒拉族走了过来将那女生扶起来，然后对着哥德拉说道：“年轻人怒气不要那么大，她也只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罢了。”

“如今谁不想离开联邦活下去呢？人之常情！”

哥德拉褪去了身上的机甲，冷眼看着眼前的勒勒拉族，他不会在脸上露出任何善意，经历教会了他，任何善良最终都会将自己葬送，他见过太多太多因此而死的探索者了。

然后他听到那个勒勒拉族对着那个女生说道：“不用这么作践自己的，饱暖思淫欲，而现在没有人会感觉自己饱暖，你这样作践自己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反倒会被一些恶徒盯上，到时候钱没了，命也会丢。”

“械神在全力制造飞船，总会有足够的飞船的，时间还早，谁知道呢？”

“在家里去等着吧，之后星城会乱上一阵子。”

那女生盯着那勒勒拉族，“真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为什么不离开呢？您有那么的钱，您的地位足以让械神送您离开。”

女生是认识勒勒拉族的，哥德拉听到这个再度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勒勒拉族，他有些脸盲，实在认不出来。

“我不想离开，我是这里的支柱啊孩子，如果我离开了，这里就不会有任何希望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走了，但依旧有一群人还在，它们或许是无法离开，或许是不想离开，总归，我在这里可以陪陪他们，不让他们感觉到孤单。”

哥德拉听到第一句话就离开了，他觉得这个勒勒拉族就算是有些身份地位也绝对是傻子。

他一路走到一个餐馆里，西尐，他很喜欢吃这种食物，有些微微的刺激感，据说和人类吃辣椒的感觉类似。

他要了一碗，食物还没有送过来，门外再度走进来一个凯特族。

对方看到了他然后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你应该是船上的那个操作员吧。”

哥德拉听到对方的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度古斯亚米。

船上唯一从四帝国联盟回来的家伙，他和船长是好朋友，他回来只是为了运输船上的那些乘客，四帝国联盟有些缺人，所以这些乘客到了四帝国联盟都是被争着抢的。

度古斯亚米也叫了一碗西尐。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应该和你喜欢的理由不同，你们可以感觉到辣相似的痛觉，然而我吃这东西却是类似甜的。”

不同种族吃某种东西会有不同的感觉。

西尐算是一种成功的食品，据说联邦中有5个种族都比较喜欢吃。

“刚才我倒是看到你在街道上发生的事情了，你应该不知道你面对的那个是这个恒星系的球长吧。”

哥德拉一愣，他想过那勒勒拉族地位崇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球长在现在是管理一个恒星系的，联邦才多少真正住人的恒星系？

“的确不知道，不过他似乎没有离开联邦的意思，是个老顽固。”

这次轮到度古斯亚米不说话了，沉默一直持续，持续到用餐结束。

哥德拉要离开的时候，度古斯亚米忽然说了一句：“有时候人是要遵从本心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活那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呢？”

随后他笑了笑，朝哥德拉表达了歉意：“抱歉，人老了就是会说一些胡话。”

他们分道扬镳。

15天之后，船长清点人的时候大叫：“度古斯亚米去哪里了？”

哥德拉想到了度古斯亚米说的那句话，回答了一声：“他或许不会来了。”

船长听到这句话便不再继续找了，作为度古斯亚米的朋友，他肯定是比哥德拉感觉更加强烈的。

“准备！”

“真有这种傻子吗？”

“准备！”

“我们不可能战胜橄榄枝文明的。”

“准备！”

“没有任何意义！逃是唯一的选择，什么支柱？什么孤单？自己都要死了，还去想那么多做什么？”

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我叫你准备你聋吗？”

哥德拉听到声音疑惑的看向后方，竟然是大副，他问道：“船长呢？”

大副回答道：“估计已经休眠了吧。”

哥德拉按下了蓝色的按钮，飞船开始加速，他检查了一下飞船的摄像头，在摄像头中他看到了船长，不过不是在飞船内，而是在飞船外……

他瞬间感觉体内什么正在流逝，空洞的感觉侵袭全身。

他失去了什么吗？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失去！

但却真的感觉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啊。

哥德拉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想离……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