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迹象

男人放下钓竿，从身旁拿起一把小铲子，轻轻挖开槐树下的泥土。

不一会儿，一个深褐色的酒坛露了出来，坛身上绘着精致的龙凤图案，封口处系着红绸，显得格外庄重。

“这是女儿红。”男人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抚过坛身上的纹路，“埋了二十多年了，今天该见光了。”

他拍开酒坛上的红绸封泥，一股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混合着槐花的甜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男人从坛中舀出一勺酒，倒入两个青瓷杯中，将其中一杯递给周衍川。

“尝尝吧。”男人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周衍川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他低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仿佛看到了时光在其中流转。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口绵柔，带着淡淡的甜味，却在喉间化作一股暖流，直抵心底。

男人抬头望向远处的湖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金边。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某个遥远的画面。

“她在等你。”男人轻声说道。

周衍川的心猛地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湖光、槐树、酒香，一切都渐渐消散。他的意识开始抽离，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滴答声，那是心电监护仪的节奏。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眼皮轻轻抖动，仿佛在努力挣脱黑暗的束缚。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惊喜：“小川？小川！你醒了吗？”

是宋晚音。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忍不住呼唤。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周衍川的额头，指尖冰凉，却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

宋晚音迅速按下床头的呼叫铃，铃声在走廊里回荡。

几乎在同一时刻，病房的门被推开，周宇泽快步走了进来，胸牌还在衣襟上晃荡。

“宋阿姨，怎么了？”周宇泽快步走到床边，目光在周衍川苍白的脸上扫过，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宋晚音的声音有些激动，眼眶微微发红：“我刚刚看到他的眼皮动了一下，真的，他好像要醒了！”

就在这时，主治医生匆匆走了进来，白大褂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走到床边，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历本，迅速翻看了几页，然后开始为周衍川做检查。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医生翻动病历的沙沙声。宋晚音和周宇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

片刻后，医生放下听诊器，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有苏醒的迹象，生命体征也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如果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应该过几天就可以完全恢复意识了。”

宋晚音听到这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周衍川的手，低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周宇泽也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

傍晚的医院走廊被夕阳染成琥珀色，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鸡汤香。杨惠容踩着细高跟，手里提着保温桶，脚步却比往常慢了几分。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新买的真丝连衣裙，浅杏色的面料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周宇泽正伏案写着病历，白大褂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键盘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

“小泽，”杨惠容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妈给你炖了汤。”

周宇泽从病历中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妈，您怎么来了？”他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我这边还有点工作……”

“再忙也得吃饭。”杨惠容揭开保温桶的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溢满整个房间，“我熬了四个小时，放了党参和枸杞。”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儿子手边摊开的病历本，“听说……你哥那边有动静了？”

周宇泽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光标在屏幕上闪烁。他保存了文档，转身接过母亲递来的汤碗：“嗯，今天早上有苏醒的迹象。”

杨惠容的指尖在保温桶边缘轻轻摩挲，表情有些复杂。

她状似关心地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目光却紧紧锁住儿子的表情。

“应该过几天就会醒。”周宇泽舀起一勺汤，热气氤氲中，他看见母亲精心描画的眉梢微微蹙着，“妈，您要是关心，可以直接去看看。”

杨惠容轻笑一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并不存在的污渍：“我这不是怕打扰他们母子团聚嘛。”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认真，“小泽，妈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周宇泽放下汤碗，目光落在母亲略显紧张的脸上：“什么事？”

“你哥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公司是你爸在代管，但他年纪大了，精力也有限。”杨惠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丝急切，“你在医院工作虽然好，但毕竟是个医生，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进公司。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你爸也需要帮手……”

周宇泽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妈，我对公司的事不感兴趣。而且，哥他迟早会好起来的。”

“可万一呢？”杨惠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又很快压低，“你哥现在躺在病床上，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公司总不能一直没人管吧？你是周家的儿子，也该为家里分担一些。”

周宇泽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病历上：“妈，我现在只想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哥的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杨惠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挤出一丝笑容：“妈也是为你好。你再考虑考虑，别急着拒绝。”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真丝裙摆，“汤要趁热喝，我改天再来看你。”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周宇泽望着保温桶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突然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