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重的往事
这个时候的筱玉,早已经知道了奶奶应该是爸爸的妈妈。她叫的奶奶原本是喊外婆。
这还是她刚来农校不久时知道的。
筱玉家住在现在陆校长家住的那房子里。
那时候干校留下来的旧人刘爷爷刘奶奶还在这里。
她从家里出来就看到了刘爷爷夫妻俩和妈妈在说话,就跑过去了。
妈妈要她喊刘爷爷刘奶奶。筱玉喊了人,又问妈妈,她的奶奶不是在河那边吗?
刘爷爷笑着摸她的头,说祝主管事的孩子真的好玩。筱玉就问主管事是什么。他说,主管事就是现在农校最大的领导,所有人都要听你爸爸这个主管事的话。
妈妈说农校这么多的树,草木茂盛,为什么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还有晚上看到了菜地那边有红亮白亮在闪,问是怎么回事?
刘奶奶说这里本就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刘爷爷沉默了一下,说祝主事来了这半年,带着人整理之后好了很多。妈妈有这种感觉,眼睛也太尖了。
当时筱玉只觉得房子一幢幢一幢幢的好漂亮,还有石级贯通,直到顶端。那些檐下的圆形木柱子涂了红油漆,白墙青瓦都好漂亮。于她而言,农校象迷宫。
妈妈问,这里如何不干净。
刘爷爷说这里以前是干校,原本就建在大地主家的祖坟山上。前些年,来干校的多是县级及以上的大领导,且是蒙冤而来,甚至有人绝望到自杀。直到去年年底,上面兴许是舍不得这里的好房子,毕竟当年建这学校花费巨大,又把这里改成了农校,以后专门培养干部人才。
又说那些红亮白亮就是人们说的鬼火。可能那里曾埋过人,没清理干净。其实鬼火也没什么,不过是磷物质发光。说起来不过是自然现象,用不着害怕。
刘爷爷说不要害怕,但筱玉听着这些耸人听闻的事,便只留下了害怕。
看到筱玉缩到了妈妈身边,一副害怕的样子,刘奶奶笑了。
摸着筱玉的头,“玉儿爸爸是个好人,人又正气,就算有什么东西,也不会害你们的。”
刘爷爷也说起了祝主管真的是个好人呢。他来接手这里,有些成分严重的人还没有走。祝管事不但不象以前那些领导样对待这些人,还照顾他们。
祝主管事说不看成份,只要实事求是。
由于事情办得好,上面奖励爸爸一级工资。开会时,爸爸却把这级工资让出来给了成分不好的谢老师。说谢老师工资低,还要带三个孩子,太困难了!
妈妈听了,只说这样的事情,爸爸就算做了也不奇怪。因为爸爸的哥哥就是蒙冤致死的。
筱玉听了很是震惊,她从没听说过爸爸有个哥哥,而且被冤死的。
老刘夫妻问起此事,妈妈就说起了爸爸的经历。
爸爸两岁时就没了父亲,是大伯和奶奶一起养大的他,还送了他读书。
大伯是从农村走出去的青年才俊,早早就是Y县银行干部。那时m县还没从Y县分出来,Y县是一个大县。县城就是Y县县城,从祝家到县城路很遥远。那时没有车子,全靠走路,要走好长时间。
爸爸在Y县读中专,学校离县城也远,但比回家要近多了。他基本上一个学期才回来一次。大伯还是时不时去学校看一次爸爸。
大伯出事时才二十七岁,爸爸也才十七岁。
那贼从大伯的办公抽屉里偷了五百块公款。因为锁没被撬开,大伯就被当成了贪污公款而带走审查。
事情怪就怪在,大伯被惩致死后,那公款又出现在抽屉里了,锁仍是好好的。别人说枉送了一条人命,可是贼又没抓到呀。
就算是事情清白了又有什么用?人已经没了。
刘爷爷说,这是有人想要大伯的命。锁没被撬,就说明有人配了钥匙。谁能得到大伯的钥匙,只有身边熟悉的人。那贼怎么不好抓?那公安就是吃干饭的?
妈妈点头说是,人家就是欺负祝家人丁单薄,大伯一出事,家里没人撑的起来。就这样死了,连个说法都没有,还说大伯是自杀的。气人吧?
刘爷爷讲这也太气人了。问祝主管事没有找去?
妈妈苦笑一声,怎么没找?只是后来去找,还有什么用?
事情还有怪的呢。人死了,那通知不是送到离得近些的弟弟那,而是送去了祝家。屋场人找到学校,只说大伯死了,要爸爸回家去。就这样把爸爸喊回去了。到家后的爸爸才晓得奶奶已求人去了县城收尸。爸爸当即要去找银行,奶奶却缠着他,天天地哭,要死要活的。爸爸又怕娘寻死,只能呆在家里守着奶奶。大伯出事不能去找,连自己读书的退学手休都没办。
爸爸气得不行,祝家已是孤儿寡母,周边还没有半个亲人,就连想托付个人看着奶奶都没有人肯的。
第二年奶奶过世上山,爸爸就起身去找银行。
妈妈说到这里,眼睛都湿润了。
你们不知道那银行里的人做得好过份咯,居然不让爸爸进去。好歹爸爸的哥哥在银行工作那长时间啦。人死了,亲弟弟找去,怎么不让进去咯。
后来总算有人出来说话,那人居然讲大伯是经受不住审查,自杀的。没有抚恤领。爸爸又不是去要抚恤的,他就是要找人把贼抓出来。人都没了,难道不把那贼抓出来吗?爸爸就只说那钱出来了,不是大伯拿的,大伯是被冤枉才致死的,为什么不抓贼?
那人说抓贼是公安的事,找银行没用。
银行方面就是铁板一块,对外说词还一致。
爸爸就守在外面不肯走。赶也不走。身上没钱,时间久了,甚至饿晕在那里。
后来有人到了晚上,偷偷带着爸爸去说事。告诉爸爸,就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如今世道乱了,找公安也没用。要有用,又不是破不了案,明摆着是人陷害的。大伯太优秀了,年纪轻又一副好相貌,工作能力还比人强。挡了人的道,人家上面还有人。祝家太势单了。爸爸一个人守在那只会被人害了去。
这个人还买了饭和水给爸爸吃喝。要给爸爸路费,爸爸不要。爸爸也知道自己要是有本事了还好说,孤身一人守在那里终究成不了事。只得回到家里。
刘奶奶抹着泪,说怪不得爸爸会对这里那些人这么心善。他也是吃过苦的人,晓得其中滋味。
刘爷爷问,家里边没有族老?
妈妈苦笑,说爸爸住的地方并不是自家老屋,是大伯早些年在公社工作时,带着他们搬到离公社近的地方。那里人不欺爸爸这孤儿算不错了。爸爸从县城回到家,贼把他床上的被子都偷了。还是他找到生产队长帮的忙,才把被子弄回来的。
好在不久之后,大伯老早前在公社工作时的旧同事,把爸爸带到公社去。爸爸有文化,就让他当了公社干部。
爸爸恨透了那个地方,在外边一稳定下来,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从此后,再也不回到那个地方。
回忆到这,筱玉想起爸爸后来曾和她说过,妈妈说的基本属实。
爸爸还说了些细节事情与她听。
那钱数不是五百,是四百六十元。大伯被带走前曾去学校看过爸爸一次。还带爸爸去吃了饭,买了一件的确良衬衫给爸爸。稀松平常得像没事一般。只字未提有谁害他。爸爸视大伯如父如兄,有点怕大伯。
爸爸很后悔没问大伯多少话。因为后来推算日子,大伯应该是在那次见面之后没几日就被带走的。
那边的人说大伯是投河自杀的。如果被带走,是被看起来的,如何有机会去跳河?家这边去收尸的人说只看见他们已经把大伯裹了布,非得就地下葬。他们只带了几件衣服回来。爸爸在那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张折叠的信纸,成了团。纸还有点点湿,爸爸也打开看到大伯写的已模糊不清的字,但仍能辨出大伯说他对党是忠贞的,他是被冤枉的。爸爸说喊着冤一心想要澄清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爸爸见奶奶要回来了,因为奶奶啥事都自己做主,不肯和爸爸说,还不许爸爸去找。他就连忙把那纸塞在墙缝里。谁知信都不晓得,奶奶当天就喊人把那墙推了。这唯一的不知能否当证据的纸团就这样没了。
爸爸说他没能看到大伯的遗体,是他最恨奶奶的事。为什么不让他同去收大伯的遗体。那些人用布裹,说不定大伯是被拷打致死的。别人去,给了钱,就能封住嘴。
第二个是奶奶可能看到他纸塞墙缝时动作,才会在他不晓得情况下迅速让人推了墙,让他怎么寻都寻不到那字纸。大伯写了那话,肯定是想有人帮他伸冤的,但奶奶的做法让他没能帮大伯办事。他对不起大伯,没能帮大伯伸得了冤。
又气大伯去看爸爸时,为什么不告诉爸爸是谁要害他?哪怕爸爸当时没办法,后来他也总能想到办法的,只要晓得是哪个害大伯的,他就可以抓住那个贼送去接受审查。那样大伯就不会是枉送了命。
还说大伯过世时,家里还在老屋那边。说家里没饭吃,大队长就用三担谷兑了他家房子,但还是奶奶喊人推墙的。大队长把他们娘崽迁到了冲口那个地方。贼偷了爸爸的被子,恰好大队长来了,才帮忙找出的。冲口的人欺他没有亲人,才做出那等事。
爸爸有文化,大队长让他去大队上工作。后来分县,又是大队长因为爸爸有文化,把他推荐到了公社,爸爸还看着公社书记给他填的表又上交。就这样爸爸提干了,又入党,成为公社干部。爸爸到了农校后,还去看望过大队长。
爸爸对大伯感情深厚,筱玉都能感受到。可她提到奶奶,爸爸极不高兴。说奶奶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当时奶奶什么事都不让他知道,他都十七了,怎么处不得事?还有奶奶的眼泪就是水做的,哭得人心里特别难受,奶奶还一天到晚地哭。哪怕是看在他这小儿子还在世上,也不该如此做的。大伯是枉死的,奶奶不想法跟自己一起去替大伯伸冤,还寻死觅活,绑着爸爸的腿。爸爸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害怕奶奶走,走就走,反正第二年还是走了。不管小儿子,连大儿子蒙冤都不讨公道,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筱玉告诉爸爸,妈妈说如果去伸冤,奶奶怕小儿子也跟着被害了。爸爸说自己死就死呀,蒙那样的冤,不冲个鱼死网破,活着有什么意思。爸爸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好复杂,复杂得筱玉担心又难过,她不要失去爸爸。
大伯枉死,不能替大伯伸冤,在爸爸心里就是永远揭不去的伤疤。
那天从刘爷爷家离开,筱玉就问妈妈,她的奶奶死了?那河那边的奶奶是谁?妈妈说她本应该叫河那边的奶奶外婆,是外婆心疼爸爸,把爸爸当儿子待。并且警告她,不许向爸爸问大伯和奶奶的事。那种事太过沉重,爸爸一想起就会心痛。
因为事过久远,仇不得报,说起,爸爸又心痛,筱玉也就不怎么去想了。
但妈妈和刘爷爷刘奶奶的聊天,其实吓着了筱玉。
到了晚上,她就不敢出去,还害怕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妈妈是不会顾及她的感受的。每天吃过晚饭,就带着弟弟出去坐人家,把她一个小孩子丢在家里,说她要读书。
她哀求过多次都没用,还被妈妈凶。
无奈之下,她就只待妈妈脚步声远,把煤油灯拧小,就爬到床上去。无论冬夏,都会把头蒙在被子里。一会儿,她就会睡着。睡着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晚上不复习,早上只起得那早,除了古诗她当堂课背的出来,长一点的课文她都是背不出来的。这样,下午放学她被马老师留下来由难堪变成常事。
马老师后来问出缘由,和妈妈也讲过多次。还说陆明的妈妈晚上陪陆明写作业的。
可是又怎样,妈妈哪怕去陆明家证实过,也没有改变任何。
筱玉最开始完不成作业,被数学老师打过一回手板。痛了,她就一回到家做作业,做到天黑喊吃饭,都要先完成作业。再到后来,马老师不留她背书了。
考试是不会默写要背的长课文,筱玉侥幸地不受影响,每次考试成绩依旧很不错。别人夸筱玉不错,会读书时,妈妈就笑着向人吹牛,玉儿啊,上课时老师讲的她听到了,就考得出,没听到的,就对不起了。仿佛晚上复习根本不重要。
马老师晓得了,气得要死。这也大概是每次大考,筱玉不能得奖的原因吧。上回奖到班级六名,下回筱玉考五名,马老师奖到三名;筱玉考到三名,老师只奖一名。马老师是校长啊,当然可以决定。筱玉在小学就没得过奖状,可她在马老师这里都是好学生,最为关心的。
菜地里红亮白亮,妈妈知道了是鬼火,后来,妈妈又和别人绘声绘色地说看到那些东西,甚至有更玄乎的。妈妈是为吓人么?别人吓没吓到不晓得,女儿是绝对吓到了的。
晚上妈妈要出门时,筱玉非要跟着,妈妈粗暴地对她说世上没有鬼。筱玉说都是妈妈说的,妈妈说是吓人的。可是妈妈问刘爷爷的事是真的,刘爷爷还解释呢,这不是假的。她认为妈妈就是为了不带她出去,又对她说谎。可是她还是被留在家,一个人面对着恐惧。
爸爸偶尔在家,筱玉和爸爸说害怕时,爸爸会留下来陪她做完作业的。她上床,爸爸帮她盖好被子,把煤油灯留得大一点,锁了门,筱玉才听着爸爸离开时的脚步声,她难得的可以不是在害怕中睡去。
筱玉害怕了四年多。
直到五年级作业留得多,她不得不在爸妈离开后还继续做。有一次她听到那个搪瓷的卫生桶被什么碰响,一下又一下,她逼着自己去看到底是什么鬼,结果是一只甲壳虫在四处乱飞,碰到了盖子发出的响声。从那次起,她才告诉自己,事实证明了,世上没有鬼。
呵呵,妈妈歪打正着,终于逼着筱玉克服了恐惧心理。
妈妈在筱玉心里是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人,但外婆是筱玉最想念的。她总是盼着放寒暑假,就可以去外婆家。
可是那么长的假期,妈妈只许她在外婆家住几天,然后就被带回来。她不甘心又能如何?连外婆也说玉儿要回家去做作业,以后考大学,劝着她跟妈妈回去。
她八岁多的那年暑假,就带着弟弟跑了。
那天下午,县里来了一辆卡车,是送物资到农校的。她听到司机喝茶时说卸了货要回县里去,就拿了换洗衣服,偷偷地带着弟弟爬到了后面车厢里躲了起来。哄着弟弟不说话,否则去不成外婆家。
卡车开了一大半的路程,她才和弟弟说话。当然司机也发现了两个人在后厢,停了下来,问他们两个话。
筱玉说他们就是农校里面的孩子,要到外婆家去。只要司机把他们带到县城里就可以,自己知道去外婆家的路。
司机只好把他们带去了街上,放他们下来。
两个人快吃晚饭时到的外婆家,外婆见到他们自是欢喜。
妈妈也没那么急,过了两三天才来接他们。据说那个司机起想越害怕,当天就打电话到农校告知此事。
她还记得那一回在外婆家时,有一个类似算命的人来了屋场里,提着一只鸟,还有一把签。外婆喊那人到家里,让那人给算了一卦,居然是问筱玉的前程,她就想知道筱玉能不能考上大学。
那鸟肯定是驯服的,叼了一根签,上面写到筱玉可以点状元,这可把个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还给了那人一块钱。
一块钱啊,能买一斤多肉呢。
旁边人都说外婆被哄了,可外婆就是开心还相信。她还和筱玉说这是真的,要玉儿回家认真读书,以后肯定可以考上大学。
妈妈来了时,外婆又高兴地告诉妈妈这件事,说玉儿是有上大学的命,要妈妈好好地培养玉儿,否则不依的。
成年后每一回想起这件事,筱玉就觉得对外婆特别有愧。
那年寒假还发生了一件事。
第二年正月初,五舅舅的养母四外婆来外婆家做客。
筱玉在河堤上玩,看到外公和四外婆在一起往西走。她跑过去叫人后,外公说细庙那里有花鼓戏看,四外婆要去,问筱玉一起去不。
筱玉还真跟去了。
外公说细庙离筱玉爸爸没出去以前住的地方挨着的,问玉儿晓得不?筱玉啥都不知道,因为妈妈不要她问爸爸有关奶奶家的事。
到了戏台子前,人山人海。
外公先是说要过去一下,让她和四外婆一起,又交待四外婆带着筱玉。
筱玉就在那里看着戏,看得忘记了时间。后来感觉天色不早了,又没看到四外婆,她急得找人啊。
找了好久找不到人,天就要暗下来了。
筱玉就只有先出戏场,走到了那小河堤上。
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来过。看到前边远处的铁路,倒是记起儿时妈妈带她去外婆家,好象走的就是经过前面那座桥后的一条大路。大路走不多久就是老外婆家。只是那条路现在看起来有点远。她也只能往前走去。
她看着那小河边的人家,哪里才是爸爸曾经住过的地方呢?
忽然想起没去农校前,爸爸带她去外婆家,都是走远处铁路边那条路,不走妈妈带她走要过桥的近路,莫非桥附近那条路就是通往爸爸曾经的家?
冬天日短,还起雾了,天又暗下来,好在有点月亮。
好象戏散了的声音她早听见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走这条路?她回过头发现,好些人都是下小河堤去走小路抄近道,怪不得没人过来。可是让她一个人走大路,马老师说茅塘那个十四岁的男生都被坏人捂了鼻拐走的。这条铁路通南北,万一?她还不到九岁,她害怕了。
于是,她走回去在路边等着。听到有人过来,还有说话声,她心里安了一些。
熟悉的乡音,还有老人的声音。筱玉认为这些人才认识外公外婆。还有一点,坏人是老人的少。
不远处有了几个老人的声音,她想跑过去搭讪,却怕人不理。于是她想用哭声招来。可是爸爸不许她哭后,她想哭就哭的本事也没了。她只能捂着眼睛,只有哭声,眼泪出不来。
有人经过只是侧目一下,就走了。这怎么行?从那边过来的人多了起来,老人的声音到了近前,她干脆把声音哭大点。
终于有老人过来问她。她开心了,可是还得装哭腔说天黑了,不晓得回家去。
这看戏的都是本地人,她也不怕说出外公外婆的大名。外公虽然于家人不靠谱,但声名却是响的。很快就有人说起外公。围的人多了起来,她为了让人相信,想到这里应是离爸爸曾住过的地方不远,就说出了爸爸的名字。
果真好多人都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了。
去爸爸那曾经去过的地方是不可能,爸爸曾经被欺负,那边人能有什么好心。去外婆家太远,来的人少。最好是有去老外婆家的人。
直到有老人说她老外公和舅外公的名字,筱玉想上前要他带她去老外婆家,没想到那老人自己和她说话了,“你老外婆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也是那个屋场的人。先把你送老外婆家去,好啦?”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好!”
于是她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跟人走。
此时,已有人议论开了。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祝畋,那她不还有个大伯吗?”那人接着说出了大伯的名字。还有其他们附和。
筱玉一听,心一惊。果然,爸爸老早以前就是住在离这个不远的地方,心里就有一种五味瓶被打翻了样。她想离那人更远点。
马上又有人说,“这小孩子的爹 和大伯都是我们这有出息的人呢。听说她爹现在到了培养干部的学校工作。”
还有人晓得爸爸现在在哪工作,看来爸爸应该不厌恶这个人,不然怎么会告知?
接着她就听到一声叹气,“唉,这细伢子的大伯要不死,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厉害呢。她大伯五几年就是县城里的大干部了。这真是天妒英才啊,太可惜了!那般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害了命,当时好凄惨咯。”
筱玉想哭,哭她大伯。眼泪也涌的就出来了。她恨啊。恨那些奸佞小人!那些坏人就应该为大伯偿命!她希望那些坏人早些去死!这样才是天理公道。
她用手臂抹了一下眼泪。带她走的老人都不再和别人闲聊了。当时默了很长时间,筱玉感觉有些暖心。这里的好些人,并不是那样冷漠对待大伯的事。
大伯,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害你的人是谁?爸爸有那个能力为你报仇雪恨的。玉儿以后也可以。可是现在,我们怎么去找那个人,大县都分成了两个,还不知道人。
她只有点厌恶冲口那个地方,那里人不但不帮爸爸,还欺负爸爸,心都是黑的,黑得象煤炭一样。两种态度,两种感觉,筱玉觉得自己的心也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