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情之所起
筱玉见他疑惑,苦笑了一下,“我确实早先就为你付出过,不过这种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命吧。还记得我们初遇后,在三岔口的气站前我和你说,我不想在家乡,想去G城吗?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出去闯荡。我虽是笑着答应你的,却是认真的。”
云峰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场景?“记得,你是认真的?”
她点点头,“尽管那个工作是萧叔大力帮忙才落实的,可我一点也不想去的。为什么又去了,那是因为想要和你这样不错的伢子结婚。”
他惊讶了,那时他们还没有见过面。但他没有打断她的话。
她笑笑,“培训中心快结束的时候,我读了那书也只有一个全民指标,工作还得落实。爸爸找到了萧叔,他们要爸爸带我去市社见见人的。当时还有那个市社人事股长在。我看到了书桌上有我的简历。当时萧叔和人事股长两人的表现,应该都是相中了我这个儿媳妇人选。后来谢股长还和爸爸提出过。爸爸婉言拒绝了。
回到家,爸爸说起谢股长这件事后,讲看中了你。他对我和妈妈说起了你的情况。当时我觉得爸爸高攀了,起码你那高学历,我就自惭形秽。何况你们家情况比我家好多了。妈妈问我喜欢不?我说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还有妈妈不是不要我嫁高门吗?
爸爸说,萧家就算情况比我们家好,萧叔中意我,也不会在意门户。妈妈说自己家情况又不差,她和爸爸夫妻两人都拿工资,好多人想与我家结亲。我说你学历比我高多了。妈妈说陆明也是本科学历了,会调到高中去教书了,他不也一直喜欢我。还有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两姐弟一出门,别人说就像一道风景线。真材实料的高中毕业,自考大学都过了好几门,和别的女生不同,我是胸中有墨水的。说得我就心动了。
我喜欢那种没有门户之见的人家,更觉得萧叔那样高的职务,对爸爸那样敬重,对我又好,如果我和你这样优秀的男子结婚,真的幸福无边了。
妈妈说我如果喜欢,到了单位上就安心等着你见面,不要去谈恋爱。
那时候我二十一岁,我还以为你比我大,至少也是同岁。我等你毕业,年纪也不会大。所以就同意了妈妈的提议。”
“你之前那样自卑?”他惊讶了。
她说,“你那样相信李姨的话,就证明你也没自信,对不对?”
他眯了一下眼睛,想想,“我那时应该是觉着社会上的人都不那么看好教师这个职业,所以认为自己虽是大学毕业,但也不会是香饽饽。还有社会上的思想好像太物质了。自己不会瞧不起自己,但外人的心思我们也控制不了。”
她感觉到口渴,便起身去给桌上的茶添加些开水,把他的杯子递给他,自己也喝起茶来。一口茶入口,感觉总算好多了。
“我和你这点一样,不是真正的自卑,骨子里还认为自己没有不如谁。但社会上有些人就没有公正看待过我,城里的认为我是乡下人,考上大学的人眼里我是落榜生。尤其是学校里某些老师,一方面嫉妒我们家爸妈都拿工资,他们的妻子是农妇,一方面又因为有校长一族那样排挤打压,跟着不把我们当正常的人家相待。
时间久了,在择偶时,首先想到的是别人会不会一样看待我呢?尤其是拒绝了校长的做媒后,校长曾经放言,我会高不成低不就,又把它落到实处。我哪怕是遇上偶尔正常看待我们家的人,都担心到时这个正常人会不会因为他们背后败坏而改变对我的看法。”
他说,“所谓自卑,我还只受外界一点点影响,你这样是完全被扭曲了。”
“是啊。到了单位工资低,又成了别人说我的一项。我讨厌这种加在自己身上的说法,可是却无力摆脱。我甚至有一种想法,为什么好多人都要那样主观。交朋友时为什么不把品性、内才和能力放在首要位置吗?所以我还没有工作时,那种压抑的生活逼得我就想逃到外面去。又因为我单纯还是个女生,也怕被欺负而放弃了。”
她看向他,“看到萧叔那么公正地看待我们家的时候,我有一种被认可的开心,还有好难遇到三观相同的人的兴奋。同意等你,是缘于对萧叔的信任。爸爸也说,我嫁到萧家,他才放心,因为萧叔和田姨都是耿直性子的人。而你是他们的孩子,品性有保障。
那个冬天我其实蛮开心的,对生活真的有了美好的期盼。萧叔给我踏实的安全感,而你化身为梦中的白马王子,会从远方踏马而来,然后把我拉上你的骏马,带我离开这个给了我太多伤害的西镇,到一个自由公正的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我的爸妈因为没有我的拖累,日子也会轻松些。”
他脸上也带着美好期盼,仿佛带着她一起,从此比翼双飞,过着幸福地生活。
“爸爸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他一眼就看出你像祝叔一样的品性,还有内涵,长的还好,日后我们两人到一起,肯定是很好的伴侣。”
她握着他的手,“我们的爸爸都很有眼光。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彼此依偎着,“是啊,这一世我们一定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不要让任何人破坏。”
他清冽的气息包围着她,引起她心中悸动,她的声音有点粘稠,“嗯!你不离,我不弃。一生相知相守。”
她发自内心的话鼓舞着他,他把她揽的更紧,“我终于得到你的承诺了。你这回要一诺千金,付诸行动。”
“我的心一直都给了你,”她亲上他的喉结,“把我完完整整地交给你,是我两世的愿望。前世妈妈因我被设计逼迫我嫁给那人,那是我最痛恨的事情。原本我不该教你先下手为强,这不是认可这样的事么?你回来后提及时,我都觉得羞愧。
可我还是要真面目示你。回到后的我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单蠢的我了。针对前世害我的人,我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没他们无耻,但仍属于私底下阴人,十足的心机。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个直筒子,再怎样你都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总是他们又惹到你了,你才出手的。”
他目视前方,却无聚焦,“咱们吃了那么多亏,不就是因为没有心机去对付人?对付坏人,就是要用上手段。不然以后我怎么保护你?”
“咱们思想同步真好。”她笑了,“咱们话题扯的太远,远到天际了。刚才我是说到我爸妈都赞成我等你吧?”
他笑着点头,“是的。”
她接着说,“那个寒假我过了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就因为有了对你的想法。家里人也都开心。
可是不久得到的消息,就让人高兴不起来。娟子比我早一年进培训中心,分配工作时要交一千。爸爸说我也是要交的,可能还要交得多些,毕竟娟子在培训中心学习了一年半。爸妈铁了心,交钱也是要送我去单位工作的。
那时我以为顶多两三千。爸妈说现在他们借钱,还得起。
后来,妈妈告诉我,就算只交一千,娟子家里也不同意交了,要和人出去打工。原本两家默认了的亲事也没了。娟子在军校读书的男朋友小飞就没有象往常年来辞年。而我记起不久前出去玩时,遇到小飞,问他和娟子的好事近了?他立马脸上的笑容没了,冷冷地取笑我。
听了妈妈说的话,我才知道他们因娟子放弃工作婚事吹了。尽管小飞对我还不错,我也对娟子不感冒,但我心里还觉得小飞太现实。
过年后,爸爸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要交六千,他们没有告诉我。是我偷听到的。
我才知道原本劳动局局长给了爸爸两张指标,一张去t氮,一张进商业部门。妈妈说家里没有那多钱,四千五的t氮指标放弃了,选择了只要七百五学费的商业部门,还不让爸爸告诉我这件事。爸爸就是拿这件事讲妈妈,哪怕供销社要交六千也必须送我去上班。
爸爸要再送我复读时,妈妈逼着我们父女赔四百块之前辍学的损失,才同意我去复读。四百块连我最后读书的机会都没了。进供销社这种效益只那好的单位,却是一再要交钱。七百五的学费就不和气了,再交两三千已经是我的极限,现在又六千。我坚决不要去了,我要学娟子样出去打工。
妈妈说娟子一说出去打工,和小飞的婚事就黄了,我要和娟子一样出去打工,以后我也莫想找个好结婚对象结婚了。我说萧叔是认可爸爸和我的人品,他不会有小飞那种思想,更不会那样现实。云峰毕业回来,我也赚钱了,他若喜欢我,就可以结婚。
这下,妈妈才和我说小飞为什么会放弃娟子的真正原因。女孩子跑出去打工是赚钱,但回到家乡,人们就算嘴上不说,也会质疑女子的清白。这不是个别人的思想,而是大多数人都这样认定的。萧叔思想再开明,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只要我一去G城,我和云峰在一起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问我是不是要放弃等云峰。
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幸福,我当然不愿意放弃,才忍着六千块这割肉般的痛,同意交钱去供销社上班。
从没钱赔四百块给妈妈,丧失了我最后考大学的机会,我对钱的概念就特别的强了。而家境贫寒,一家人受苦又是我心结。高三时我爸妈的工资才恢复,好不容易还清了债务,又要父母至少还上两年债务,那种节衣缩食是什么滋味我太了解了。让我这般取舍你知道我把你看的多重吗?
去了之后没多久,培训中心的同学晓文来找我。晓文在培训中心的时候就向我表达过他的意思,我的同桌红波还曾劝过我接受晓文。说晓文也是一中毕业的。外表舒展,人贵气又傲,班上那多人巴结他,他不放在眼里。那也是他有资格傲。有才,他的思想本来就比班上同学所处的高度要高。他的父亲又是市里一个能力非常强的局长,母亲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像我这种空有内才没有东风的人有这种人相助,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知道红波不会和我乱介绍,我也知道晓文欣赏我,我们的文化水平还真般配。回家就和妈妈说了这事,妈妈说我们家底子薄,不能找家境悬殊太大的人家。以后男方家里人会看不起的,那种日子不好过。
没想到的是晓文为了找到我,找好多人打听我的消息。最后是红波告诉他的。他也在局里上班,穿着制服,开着小车来的。任叔心里乐开了花,我和晓文在房里说话,他就在门外办公椅上坐着听。
晓文说我怎么到了这样偏辟的地方,好难找。我说我能来这上班,还是爸爸的朋友帮忙的,否则我会分到真的偏僻乡下去。哪像他那样有个当局长的父亲。他认真对我说,只要我同意,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到局里上班。我摇头,说在这里上班挺好。他顿时就眼睛湿润了,这于他应该是做到了极致吧。都愿意用好工作来交换婚姻了,他那样傲的人得多在意我这个人。
他说你就是要等那个省师大的大学生?大学毕业于你有那重要吗?值得你在这样的单位里等吗?知不知道,教师的生活有多清贫?他冲气出门,眼里还含着泪。被任叔看到了。
任叔见我出来,推着我去追,说你是蠢还是怎的,有这样的人追求你,你还把他气走,你以后后悔都来不及的。我没有动。任叔又说小金的丈夫当老师的,钱没拿几个,人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有什么好?他想到我父母也是学校里的,又说不是讲我爸妈。
他从晓文来的行头就知道,又听了晓文可以帮我调去那样好的局里工作,就说那样局里工作,福利和油水得是工资的两倍,那样的家庭有权有势又有钱,伢子高高大大,对我又真心,问我到底求什么?直言我以后一定会后悔,也甩了门市的后门而去。”
“他知道我在省师大读书?”他问。
她点点头,“他去找红波时问到的吧。我到单位上班第一个月就去了红波家。红波父亲也是局长,在农纺商场往北去点做了新楼房。毕业之前红波带我去了那地,说好要我一到市里工作就去她家找她。我们无话不谈,开心时自是提到你,和她一起分享我的快乐。”
他戳了一下她额头,“那时你也像个小女孩,连没影的事都说。”
她笑,“怎么没影?我都为了这个影付出了一片真心。”
随即苦笑,“可是任叔的妻子李姨对你说着相反的话,你也信了。我等你到二十三岁,最好的恋爱年纪到了尾端,仍是等了个寂寞。”
他抱着她,“对不起!最初是我负了你一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