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亦有所求
秦归雀懒懒跟在江扶月身后。
又是轻皱了下眉。
为何会觉得他那么容易被抢走。
他看起来就那么饥不择食?
还是说,他看起来不够真心实意?
秦归雀看着江扶月的背影,默默陷入沉思。
*
江扶月快到壁画时,正好迎面撞上了法云圣僧一行人。
法云长得极其高大,身姿英伟,眉目镌刻深邃,双眼宛若能洞察人心,是个看着很庄严的和尚。
江扶月施了一礼。
法云亦是双手合十作揖。
此处骤然安静下来。
法云转过身,停在画前,认真看整幅壁画。
江扶月只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过了有一会,法云才缓缓道:“西方有国,国名安养,其佛号阿弥陀,晋言无量寿,其以佛为君,三乘为教……馆宇宫殿,悉以七宝,皆自然悬构,苑囿池沼,蔚为奇荣,飞沈天于渊薮,寓群兽而率真,闾阖无扇于琼林,玉响天谐于箫管、冥雷陨华以阖境,神风指古而纳新??”(这一段出自《广弘明集》·卷十五《阿弥陀佛像赞(并序)》)
法云说这话时,众人皆是仔细听。
待其语毕,清源寺主持叹道:“江小姐这幅壁画,与法师所诉当真是一一对应上了。”
这就是他们期待中的极乐净土啊。
法云颔首,再看江扶月时,微微含笑。
他像是闲话般熟稔说道:“所谓敬佛像如佛身,则法身矣,又说佛像有三十二妙相,八十种好,为行教化,我师祖特设佛画院,其内佛徒皆是自幼习绘画技艺,好为佛造像。”
江扶月应道:“西极乐土的佛画院有许多名师大家,我幼时,老师曾同我说,他见过弘生高僧的《佛会图》,功力之精深,让他恍惚间像是深入画中,与诸佛对语,我亦心生向往。”
法云好奇道:“哦?不知施主的老师是?”
江扶月道:“是丘道子老师。因着老师远航出海,去往各处学习画艺,我也有三年不曾见过老师了。”
画画是她自小的爱好。
因此外祖父给她请了名家画师丘道子老师教她。
西极乐土作为佛教圣地,自然少不了绘画文化。
所以丘道子年轻时便去过西极乐土,也因此会同幼年的江扶月说一些绘画上的事。
这也是为何,江扶月在万象阁听到“西极乐土”时会觉得瞌睡送枕头。
因为再没有一个天级藩国比西极乐土更合她的能力。
法云有些惊讶,随即又弯眼笑道:“贫僧如今知晓,施主的画为何熟悉了,原来是故人之徒。”
他回头看向壁画,“当年我师祖创凹凸技法,所画佛像,远观宛若悬立空中,近视却是平的,很是神妙,后来丘道子老先生来到我国,亦在佛画院求学,与我师父可引作同窗。”
江扶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这就有多了层人脉关系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是神色各异。
法云道:“不过施主这画,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传去我国,我师父也会忍不住想来学习。”
江扶月笑道:“若说学习,那可真是折煞小辈了。待我将画绘于画轴上,愿请法师带回,若能得佛画院诸位法师指点一二,便是幸事。”
凹凸技法在江扶月的上一世,就存在。
在南北朝时期,有个着名画师叫张僧繇(you),他吸纳了外来的技法,画出了有立体感的佛像,那技法有些像后世的速写。
关于此人,还有个家喻户晓的故事,那便是“画龙点睛”。
江扶月的画,对于阴影、光感等都更加熟悉,也是因此,才叫法云感兴趣。
法云真正感兴趣的是,这能进到佛画院教学中、让诸位法师在画艺上有所启发的画技。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诱惑。
做生意他可以选很多家,这家不行选那家,最多也就是亏一些。
但有的东西就没法选了。
比如文化的进步。
法云暗叹了声,大概从他被这画吸引的第一日,就注定他要有所选择了。
可他不是没听过江扶月的事。
江扶月如今无船无货无店,连人都是刚刚招的,怎么都不可能撑得起一国的生意。
且沈赢舟的态度、以及沈家给出的条件,对他来说,着实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一国国士,他应该考虑现实才是。
但他爱江扶月的画,爱屋及乌,自然还是希望江扶月能给他一点希望,就算比不上沈家,能及得上一半,他也是能点头的。
毕竟文化无价。
因此法云有礼作揖道:“虽知施主此礼贵重,只是贫僧也不得不厚颜收下,只是……”
江扶月主动打断了法云。
“我知法师心意,亦不愿法师为难,今日应予赠画,亦是有所求,”
江扶月默了下。
就这么一会,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来了来了。
江扶月准备抢沈赢舟的生意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不大可能,可看法云这样子,显然对法云来说,江扶月的画确确实实给他莫大的吸引力,都快及得上沈家的货了。
江扶月停顿的关头,视线却是扫过法云身后。
那里柳氏亦是直勾勾盯着她。
柳氏就等着江扶月说成这笔生意,然后出来认亲呢。
因此难得对江扶月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分外难看。
江扶月直接别过视线。
柳氏的笑僵在了脸上,咬牙低声道:“贱人,你给我等着。”
苏织柔看了眼柳氏,又垂下视线。
刚刚阿月根本就没有看她。
她已经从阿娘那听说了真相。
上次南曜的事,是阿月骗了她,阿月利用她,拿了四商院主事的位置,而如今南曜如何,她却一无所知。
为此她还被阿娘斥责,说她耽搁了大表哥,说是因为她,大表哥如今才被江家底下的东家所不服。
特别是最近。
阿月越是出色,阿娘就越生气。
阿娘总是说阿月没有娘都能成才,她如今是江家唯一的小姐,凭什么就比不上阿月。
苏织柔觉得阿娘变了,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越来越看不上她。
且近来大表哥也是忙得脚不着地,也不怎么同她说话了。
苏织柔抬眸看向江扶月,脑子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