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风雨欲来（二）

“尹希奥……”

老会长瑞恩眼神虚眯，喃喃着虚空中骤现的少年的名讳。

“教宗大人！”

布雷登主教以及大祭司一众牛鬼蛇神纷纷跪趴在地，一脸虔诚膜拜的狂热模样。即便是归属冒险者公会的若干人员也一并起身行礼，眼神中满是对末日教派最高领导者的敬畏。

少年容貌的教宗尹希奥，穿着当下年轻人中流行的彩衫麻裤，没有武器或是佩饰，一身清爽黑发黑瞳，脸颈腕脐皆是一类近乎极致的纯白。

乍一看是个很可爱的少年，细究却甚至诡异，光天化日之下宛如一幅白纸人画，仅有头发眼睛描上了一笔乌墨。

“我们的口号是是什么！”

“末日即将来临！诺亚喜迎新生！末日即将来临！诺亚喜迎新生！”

但见教宗尹希奥单臂一扬，带着一众手下跟个传销头子一般喊了起来。空荡的议事大厅内，一时充满了洗脑的响亮口号，在场有些意志薄弱的非信徒都险些陷入其中。

“停停停，这里不是你们的老巢，待会给楼下的其他冒险者听到了，那咱们就该是敌人了。”

瑞恩皱着眉头满是无奈。末日教宗如此之快的亲临略维缇，是他没有料到的，平日里尹希奥行踪不定神秘莫测，仅有的几次出手都是毁天灭地级的存在，末日教派一众教徒在其面前只配称为虾兵蟹将。

口号仍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尹希奥的手势下才堪堪停止。

“我跟笨蛋手下们太久没见了，别见怪啊瑞恩。”

尹希奥是少年音色，在一众成年人中显得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

“你啊，眨眼就这么老了，当年的一根筋，如今的坏老头！”

瑞恩闻言脸上没有变化，反而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哈哈哈，不如你分享一下你的保养秘诀啊。”

尹希奥如今是人似鬼的样子，正常人都不会去羡慕，唯一值得圣阶强者上心的那就是躯体的耗损。

一般来说，生物灵魂与肉体的年限是极不相称的，灵魂可以存在成百上千年，但躯体仅需百年就会化为一抔黄土。如果可以给人们躯体相应的时间，那么入圣的人数将呈指数增长。一般生物的躯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加速衰老，用魔法论的说法解释，那就是躯体中的生命元素流失速度愈来愈快，直到跟彻底充不上电的手机电池那样最终报废。

“嘿嘿，你跟着我干，我就告诉你。”

尹希奥俊俏的脸庞笑成一朵百合，就像瑞恩年少时见到的那般。

距离当今数十年之前，冒险者公会的实际控制者们发生了一起派系内战。

人类的欲望总是很雷同，或是绝对无敌的力量，或是永生不死的生命，像是金钱、权力、爱欲诸如此类的浅薄抱负是无法真正纳入到强者心中的。

最开始的内部分歧，是出现在了瑞恩父亲这一辈的规划会议上。冒险者公会盘踞诺亚大陆三大国家势力已久，发展潜力可以预见地趋向于饱和，管理者们在计划公会接下来，究竟是继续探索所有人类未踏足的地域，还是集中资源找寻出能够突破人类极限的奥秘，两条道路的抉择上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人类进入圣阶，肉体寿命理论上可以延长约至二百年，而实际上伤病会大大削减这一数值。据不完全统计，诺亚大陆上能够活过120年的圣阶人类还不足一成，其中绝大多数或是在战斗中陨落，或是重伤后寿命削减陨落。由于寿命的缘由，人类迟迟无法像精灵龙族一类的长寿种族那样拥有诸多的顶尖战力，许多昙花一现的惊世之才都在漫漫岁月中化成了历史书上的文字符号。

而末日教宗尹希奥的出现，正是瑞恩父亲嗜此不疲闷头苦寻永生秘密的一缕曙光。

末日教派成立至今不足百年，其在奥纳王朝势力范围内开宗立派后，便一直不温不火的缓慢发展着。但尹希奥却是早在教派成型之前，就已经在诺亚大陆上恶名昭着不下百年。这可不是单单恶魔契约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尹希奥出席了那次神庙主持的圣灵裁决。

那年瑞恩父亲还是冒险者公会的一把手，他代表着公会带着一众精英以及儿子瑞恩前往位于大陆中央的至高神域，参加神庙对某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发起的圣灵裁决。

神庙，在神话纪元时，诺亚大陆全种族的政治会议中心，人类纪元开始后便风光不再，但余威未消。

圣灵裁决，由一个名为盖亚的世界意识对特定角色进行的审判。

尹希奥在裁决结束后，与瑞恩父亲产生了一段对话。

“你居然是人族？”

瑞恩父亲惊讶于尹希奥竟在人族之列，要知道隶属混沌阵营的恶魔势力是不允许进入至高神域的，这是代表秩序的神庙恪守的铁则。

“呵，我看起来不像人吗？”

尹希奥浮夸的表情几百年如出一辙，彷佛他永远是少年。

“尹希奥你有三百岁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瑞恩父亲直奔主题，毕竟裁决结束，神庙很快就会把所有势力都传送离开。

“你想知道啊？那你是准备跟我合作吗，会长大人？”

瑞恩父亲是冒险者公会的总会长，他身边站着若干公会的同僚，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瑞恩。

“父亲不要理他！他是魔鬼！”

那时的瑞恩看起来与尹希奥近乎是同龄人，但是一个是菜鸟，另一个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周遭一众的高层都表现出了异样，他们或多或少都清楚瑞恩父亲痴迷长存的妄想。

“嘿嘿嘿，传说中太阳精灵王栖身的地方，存放着精灵神伊芙对生命理解的终极奥义。”

尹希奥的眼神闪烁着异色，他说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瑞恩父亲看向为数不多的千岁精灵，又看向仅有几只的万年老龙，最终瞥向年至半千的帝国皇帝，他想起自己时日不多的寿命，他想起尚处年少的儿子，他心中的使命感从未如此强烈，他迫切地希望为冒险者们作出一点根本上的改变，在历史书留下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就是为没有血统力量的普通人族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临行时，尹希奥如同恶魔一般在满是渴望的瑞恩父亲耳边吐了出那关键的四个字。

“云巅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