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恭送先生
孔逸慢慢从空中落到界柱上。
天书合，天眼闭。
肉眼可见的，孔逸迅速衰老。
从少年郎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不过眨眼的功夫。
孔逸艰难的抬起头，“老咯。”
许问天坐到孔逸身旁，“何必如此？”
“我若不如此，你提着你的刀去一个打八个才满意？如今我帮你打跑了他们，还不说声谢谢。”
许问天嘴唇颤抖，好像真的要道谢。
孔逸摇摇手，“行啦，咱俩谁跟谁，客气的话不说也罢，我想喝酒了，你去给我搞两壶，先说好。不是好酒我不喝。”
许问天头也不回，神游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叶榆城。
来这自然是要取叶榆城的阆苑醉。
不是南临国没有好酒，那里的酒不适合文人喝，再者许问天想给孔逸带点家乡酒。
今夜的叶榆城很是喜庆。
叶子澜回家了，还带回来了陆清瑶。
街坊邻居纷纷调侃，“小公子出息咯。”
有两个护卫更是大眼瞪小眼，“小公子应该还未成为天下第一吧！怎么就把陆姑娘追到手了。”
“嘘，小点声，要是让公子知道我们当年在旁边偷听，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现在的公子武功可高了，一只手就可以把我们打趴下。”
可是独独叶子澜高兴不起来。
刚刚天边的虚影，寻常人只是看到有人在打架，两个人打跑了八个。
叶子澜在看到那虚醒的瞬间，感到无比熟悉，不由地喃喃道，“老师？”
虚影消散，叶子澜心中隐隐不安，独立城头，远望南边，直直盯着刚刚出现虚影的地方。
突然叶子澜感觉前方虚空破开，一位老者凭空出现在叶榆城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叶子澜。
叶子澜对上了他的眼睛，如同坠入冰窖，高手！绝对是个高手。
“喂！阁下是谁？”
老者并未理会，瞬间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站住！”叶子澜大惊，急忙追上残影。
不一会儿，叶子澜追到了王老板的酒馆，刚好堵上了提着三壶酒出来的老者。
“你是谁？为何夜闯叶榆城？”
老者笑道，“买酒的人。”
叶子澜将信将疑。
老者突然问道，“你就是叶子澜？”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想知道刚刚天边的异象是怎么回事吗？”
叶子澜内心一颤，“说清楚！”
“那便跟我走。”
老者抓住叶子澜的肩膀，拔地而起，化虹而去。
速度分明比方才快了无数倍。
叶子澜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老者是故意让他追上的。
同时心里也有些恐惧，这个老者竟然能带自己如此神游，一定是个天醒境的高手。
天醒境的高手要是想杀如今的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叶子澜暗生悔意。自己不该如此冲动，云前辈为了帮我修复经脉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将自己置身险境，就是对云前辈的辜负。
转瞬间，已达南海。
叶子澜还在猜想老者的目的，突然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这家伙，怎么让你买个酒半天不回来。”
“呵呵，因为半路遇到个人，我想应该让他见你最后一面。”
叶子澜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神情憔悴的老者。
再三确认，嘴唇微微蠕动，全身颤抖，“老师！”
孔逸怒道，“许问天，谁让把他带来的？！”
许问天拿走一壶酒，留下两壶，自顾自走开了。
孔逸叹了一口气，“小徒儿，又见面了。”
“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叶子澜内心有一个不愿相信的猜想。
孔逸摸了摸叶子澜的脉象，点点头，“嗯，看来你见过道老头了，他也应该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老师您老了。”
“为师本来就是这么大岁数，只是喜欢年轻的模样罢了。”
叶子澜泪流满面，“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位对我有恩的前辈都要离我而去。”
孔逸微微摇头，“为师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你身边。只要还脚踩着沧澜的土地，为师就不曾离去。”
“来，喝酒。”
师徒二人，一人一壶。
叶子澜接过酒，直接大口灌下。
“老师，您也要走了吗。”
“是啊，得走了，为师活了这么久，也该走了，喝完这壶酒就走。”
叶子澜赶忙改为小口饮酒，后面干脆不喝了。
孔逸摸了摸叶子澜的头，“小徒儿，好好练剑，你入门最晚，为师没能好好教导你。”
孔逸说着，好像自己的几位徒弟自己都未曾尽心尽力教导过，不由得一叹，“我这一生无愧于沧澜，却是有愧于徒弟。”
孔逸将怀中天书取出，然后轻轻一点，天书化作流光，向着北方飞去。转过身，
“徒儿，给为师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好。”
“您知道的，我天生废脉，习不得武，可是我那爷爷不甘心呐，每天都逼我泡药浴，那味道可难闻了。”
“嗯，后来呢。”
“后来我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甚是无趣，直到我梦到了一位仙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仙人，就和老师您一样，仙风道骨。通过他的帮助，我幸运的修复了经脉，我终于可以去闯荡江湖了，当时心里可高兴了。”
……
……
“再之后我就入了学堂，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我真的是走后门才进去的吗？”
孔逸没有说话，闭上了双眼。
“老师？”
“为师在听。”
叶子澜又自顾自的讲起来。
“老师？老师？老师？”
孔逸静静的闭上双眼，再也没睁开，再也没有回应叶子澜。
许问天悄无声息地走了回来。
就在这时，孔逸的身体再次冒出金光，金光散去，道体消散，魂归沧澜。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孔逸。
天书飞过南临，进到东阙，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书中玉手中。
学堂众人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痛哭流涕。
集体颤声，恭送老师。
以国师为代表的知情老江湖，不论身在何处，在干什么，皆默默转向南方，默念一句，恭送先生。
书中玉接管学堂，执掌天书，成为新一代儒圣。
悬挂在南海上空的命星渐渐暗了下来，它的最后一缕光辉照在了叶子澜身上。
叶子澜耳边响起了亲切无比的声音，“徒儿，再见了。”
命星不亮，道体消散，魂归天地。
叶子澜知道，孔先生真的走了。
江湖人喝了酒，最不济，相忘于江湖，老师和自己喝了酒，很不幸，相别在人间。
再见，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