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义的代价
人有高低，道有正邪。
世间本无所谓对错，只是当一方赢了，评判正邪的标准便被握在了手中。
京州，汉东省省会，人口1042万，稳居全国二线城市之列。
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在京州的主城区内依旧霓虹闪烁、人潮涌动。
一批又一批年轻的男男女女聚集在酒吧、KtV或是步行街，身体在黑夜的灯光下耸动，热闹喧嚣、自由狂放，肆意挥洒着属于2023年的繁华。
而距离主城区不到3公里，就是这个城市的棚户区。
看着这里高高低低的屋檐、错落凌乱的电线，以及内容丰富的臭水沟，支天感觉到了这个城市两种不同生活之间的撕裂。
这次的爆料人非常谨慎，在匿名信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只是约好了今晚在这里见面。
“他么的，这么个鬼地方，万一不留神挂在这都没人能发现吧。”支天点起一根烟，朝着四处张望。
作为汉东日报着名的新闻调查记者，他在省内素有“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的名号。
因为他的调查方向，不是其他，而是人民群众最感兴趣、最义愤填膺的贪污腐败。
在他的爆料、卧底、调查、曝光等一系列手段下，不少贪官污吏被顺藤摸瓜、绳之以法，不少悬案疑案的细节被挖出、大白天下。
汉东日报的领导对其也是又爱又恨，因为支天的深度调查既是销量保障，更是政治风险，稍不留神就会引起网络上强烈的负面舆情。
而且因为支天名气足够大，如果一段时间看不到他的深度报道，甚至还会有人到信访局去上访，理由是“人民群众的正义得不到伸张”。
也正是因为如此，支天虽然独自拥有一个名为“邪不压正”的专栏，但是手底下却没有一个兵。
这年头，没几个记者会愿意为了正义玩儿命。
这次接到的匿名信，爆的料很猛，是关于省属国企汉东钢铁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刘天力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的案子。
从信里透露的细节来看，可信度很高。
当年汉东钢铁集团因经营不善，将几处工厂直接贱卖给了民营企业大路集团，说是剥离不良资产，加速推进公司改制，造成了大量的工人下岗。
但奇怪的是，大路集团接手之后，仿佛是有神医妙手一般，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几个工厂扭亏为盈，甚至拓宽了业务范围。
商场、房地产、工程建设......大陆集团一路高歌猛进成为了汉东省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老板王大路也成为了省人大代表。
因为这次改制，被牺牲的下岗职工们成为了信访局的常客，告的就是国有资产流失导致下岗工人待遇得不到解决。
无奈的是，当年没解决的事情，现在要解决，几乎更加不可能。
支天多年的职业嗅觉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调查，他已经逐渐探究到了事情的真相。
刘天力应该是先把几个工厂掏空，做成亏损的样子，然后低价抛售给大路集团，王大路相当于直接捡了几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这两人涉嫌联手侵吞国有资产的事儿，绝对是板上钉钉。
现在的关键是，促成这项交易的过程中，是否有地方领导授意或参与？
如果有的话，案件性质将极为恶劣。
这封匿名信中不仅有当时工厂业务的大量详实细节，而且宣称自己手上有刘王二人勾结地方领导的物证！
所以支天选择了铤而走险，单独来会会这个寄信人。
作为汉东钢铁的一把手，刘天力是妥妥的正厅级干部。
如果真的能够从这个寄信人突破关键信息，那就将是支天经手的涉案领导级别最高的一个案件了。
正琢磨着应该怎么样引导寄信人说出更多细节的时候，巷子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支天闻声，把手中的烟掐灭了，看了看表，又紧紧地盯着远处。
“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有些慌乱而急促。
不对！
这分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支天心下一凉：“不会是被骗来这里，中人埋伏了吧！”
正当他迈开脚步准备狂奔之时，才看清脚步声的来源。
赫然是一对年轻男女。
两人分明是喝得有些大了，所以走得有些踉跄。
在这四下无人的巷子中，这对男女仿佛连体婴儿一般地抱在一起，亲密接吻的同时手上也有动作，显然是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嗬！这年轻人！
“够入迷的，有那么好看吗？”一声冷哼打断了支天的思绪。
支天回过头，只见得面前这人穿着一身黑色雨衣，头戴一顶硕大的鸭舌帽，个子不高，在黑暗中脸倒是看不太真切。
支天眉头皱了皱，指着自己的手表道：“是你迟到了。”
“我毕竟冒了很大的风险，来的路上势必要瞻前顾后一些。”
“那咱们就闲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吧。”支天感觉到对面这人还是抱有一些警惕心理。
这样最好！
在这种告密揭发的事儿里面，越是警惕说明越有料！
“跟我来吧。”说罢，来人扭头就走。
支天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为了增强自保能力，这些年没落下过锻炼，一米七八的个子，身型健壮，料理三四个成年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七拐八拐，两人来到了一个桥洞下边，停下脚步。
“我都跟你到这里了，足见诚意吧。”支天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是不是也该进入正题了。”
“那是自然，先看看这个吧。”来人笑了笑，递过来一个皮质的笔记本，能够明显看出来有好些年头了。
支天接了过来，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下快速翻阅着。
“2015年7月21日，40万元，祁。”
“2016年1月23日，茅台两箱，和天下一箱，20万元，赵。”
“2016年12月1日，50万元，祁。”
“2016年12月1日，30万元，刘。”
......
“2017年8月23日，200万元，祁。”
“2017年8月23日，100万元，赵。”
“2017年8月23日，100万元，刘。”
这分明是一份详细的行贿账目！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物证！
越往下看，支天越是头皮发麻！
如果这个笔记本上面所记录的数字属实的话，这将是一个涉案金额达到千万规模的巨额贪腐案！
现在问题来了，上面的钱，都是送给了谁，这些姓分别代表的是哪些人？
“刘应该指的就是刘天力，他是汉东钢铁一把手，这案子他脱不了干系。”支天口中念念有词。
“至于这祁，汉东钢铁里好像没有姓祁的领导干部啊？”支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想不到是正常的，一般不会想到他身上去，嘿嘿。”黑衣人冷笑了一声。
“那是谁？”
“你就不会往更高级别的领导想一想？还是说，你这铁肩也不过是虚名罢了？”黑衣人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甚至有些嘲讽。
省领导...姓祁的...支天迅速地在脑海中历数汉东省的省级干部。
副省长——祁东来！
支天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脑海之中陷入了刹那的空白。
因为祁东来除了副省长的职务之外，还兼任着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
他要真是这件案子的涉案人员，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黑衣人见到支天这副神情，淡淡道：“看来你的敏锐度还不算太差，应该是想到了祁东来了。”
着了相了！支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稍微定了定心神，看向对面：“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本子就是我的。”
“你的？！你是......”
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本来面容：“幸会，我是大路集团董事长，王大路。”
紧接着，袖管里露出一截黑乎乎的枪管！
全身的肾上腺素急剧狂飙！支天心中大叫不好！拔腿就想跑！
“砰！”
血雾飞溅，支天那一米七八的躯体直愣愣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