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又是般若
星熊童子的声音很低：“还真是相似啊。”
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富江注意到了，但是因为船长还在不好追问。
船长的脸色沉重，“可能是对自身美貌的憎恶，那个孩子就像被诅咒一样，生的丑陋，因为没有父母，是我们大家一起养大的。”
这一点倒是在预料之中的，这个村子里就目前看到的上年纪的人对般若的态度大多都是维护态度。
富江想了想去问：“他和庆太父母是什么关系？”
船长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因为是鬼的孩子，长得也很丑陋，再加上没有父母的庇护，那个孩子一直在被其他孩子欺负，大人也会因为他的出生有所顾忌……”
不用他继续解说富江也已经意识到了，作为异类的般若小时候一定被欺负得很严重，如果有谁在这种环境下给他一点温情……
“不知道是因为同情，还是从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什么，在那个孩子眼里，自己和庆太的父亲成了朋友，就算是被排在最末尾的地步他也积极地期待着朋友的召唤。”
富江半垂着眼，结合庆太父母的描述他已经能猜到故事的走向了。
“他其实不是个温柔的人。”船长抬起头看向富江，很努力才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就算是我们，也觉得他只是把那个孩子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他似乎成了那个孩子沟通外界的渠道，然后他说，那个孩子天生残暴……”
“可以了。”富江打断他。
不用再听下去他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
船长看着他，也沉默下来。
“辛苦您帮忙照顾一下庆太，不用担心是否会有危险，我会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结界。”富江快速的说着这些话，边说边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星熊童子也跟着他一起。
船长想站起来，被从星熊童子刻意按下。有些焦急，又很快一副无奈放弃的模样：“你们……准备怎么对待那个孩子？”
富江露出个很轻柔的笑容，“试试做朋友吧。”
星熊童子无奈的摇头。
两个少年并肩走出房子。
走了好一阵，富江突然问：“那样出生的人，算是半妖吗？”
他没有说明，但他知道星熊童子应该能明白他指的是般若。
星熊童子摇头，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难得没有笑容：“不算，他只是被妖气侵袭的人类而已。”
富江张张嘴，直觉在阻止他继续说话。
星熊童子注意到他的迟疑，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别担心，这种孩子也就成妖怪的时候会容易一点而已，因为在娘胎里就受到鬼气的侵扰，注定体弱，能被生下来都算他生命力强大了。”
富江点点头，星熊童子的这个话的意思，青鸟会变成般若多少还是因为他鬼化的母亲影响是吗？
星熊童子继续分析：“因为他是人类的孩子，却被怀在鬼的腹中，就好比人类被妖气鬼气侵染，长得丑陋也不难理解了。”
富江点头。人类在长期受到妖气和诅咒的侵袭后身体自然而然的会出现异常，比如长出脓疮，肉体开始腐烂，愈合能力强的人可能会扛过妖气鬼气开始愈合，但是一定也是好了坏，坏了好，直到彻底适应。
实际上能活到彻底适应的人类并不多，富江真实看到的也就般若这么一例。
星熊童子一拍手掌，“这么说起来，你认识的那个什么少爷是不是有点像这个情况？因为娘胎被什么东西影响，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求生欲活到了现在，所以一直处于一个死不去又活不好的状态？”
他指的是产屋敷的那位病弱少爷，跟着富江拜了十多年的神社一点用都没有。
富江也知道他说的是谁，能让星熊童子用这种嫌弃的语气提起的人不多。
他很认真的说：“产屋敷大少爷的父母都是人类！”
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人父母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还是每年都带着他，和他弟弟一起来个富江所在的神社上供很多的香火钱好不好！
星熊童子看着他，眼里多少带了点一言难尽，“他叫什么名字？”
“呃……”富江一愣，“产屋敷大少爷？”
因为产屋敷夫妻又生了个儿子，所以他不再只叫人家产屋敷少爷了。
星熊童子好笑的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这个小子没有心，十多年了居然不知道人家名字是什么，就这，京都神社圈还觉得他俩是朋友！
富江看向他，沉默几秒对他笑：“你的名字我就记得很清楚。”
星熊童子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阵，没控制住笑出声了来。
他摇着头笑：“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富江乘胜追击：“所以你等在这里等我。”
星熊童子直接给他上演了一个笑容消失之术。
富江偏头看他，稍微拉开脸上的面具一点，露出了自己的左半边脸及眼下的泪痣，“拜托了。”
星熊童子单手捂着脸故做凶狠的表情：“叫你对别人用，你对我！”
富江对他笑，“那对你有用吗？”
星熊童子妥协：“不超过三十尺。”
富江开始计算，三尺一米，三十尺是十米，是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距离。
“要不……九十？”富江带好面具开始讨价还价。
星熊童子面无表情的摇头。
富江看着他，了解到没有机会谈条件了。“藏好点。”
他握了一把星熊童子的手，伸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金色的蝴蝶从他的袖中飞出，一如白天那样指引他般若的位置。
一路的又走回了庆太父母家门口。
金发的少年带着赤面般若的面具静静的看着被蓝色的结界笼罩的房屋，他知道那结界有多结实，他也曾受那结界保护过。
“今天来这么早吗？”富江缓步走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向他看的位置。
“你一定要做这么讨厌的事情吗？”般若的声音很平静，看不出来有没有因为富江的这一行为生气。
富江很直接的问他：“你是在怨恨他以朋友之名欺骗你吗？”
般若看了他一眼，不奇怪他会知道以前的故事。
“因为你已经变成般若了，我就不说些什么，为了这种人不值得的话。”富江站在他的旁边，能清晰的看到般若的妖气，已经被自己的结界消耗的差不多了。
富江问他：“你原本是想怎么收拾里面那个混蛋，杀了他吗？”
两个少年都带着面具，所以并不能从彼的表情上获取信息。
“就这么站着的话，怪无聊的。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富江直接伸手想要拉他。
般若闪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富江很认真的回答：“来和你做朋友。”
般若一瞬间理解不能，这个未来的小神官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去龙宫的路上恐吓自己。到了龙宫诱骗龙姬，这些自己都看着呢，现在对自己说，要和自己做朋友？
他是觉得自己就算是正大光明的说自己别有用心也没关系是吗？
“我听完了你的故事，觉得你是见识太少了，所以才会在垃圾堆里捡到一块垃圾都觉得是宝贝。”富江这话说得很认真，“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带你去见见外面世界的广阔。”
虽然看不到般若的表情，但是富江预感他的表情现在肯定不好看，脑补一下他那张脸现在扭曲成什么样富江就觉得有趣，接着说：“我觉得我应该不是会让人觉得差劲的朋友。”
般若没有说话。
富江开始正式对他自我介绍：“我是神子，就是十多年前传说京都耗费了诸多人力物力去寻找的那个，我自认为在妖怪里还蛮有名的，那么多妖怪一直在打主意想吃了我。你和龙姬都不认识我还真是让我很意外啊。”
般若听到他这么说就忍不住去问：“吃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吗？”
富江觉得讲解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干脆拿着自己的神面往前面挪了一些，在般若的眼里，那个面具还能挡得住他的脸。然后富江同时还接触了自己身上的结界。
般若伸手捂住面具嘴的位置，那一瞬间他被严重的刺激了食欲。
扑上去把眼前的人吃掉……
吃了他一定能获得力量……
自己从此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不是觉得想吃了我啊？”富江把面具带了回去，结界也重新笼罩了身体。
那一瞬间的诱惑力就好像是错觉一样，眨眼就消失了。
般若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当你朋友就能吃掉你吗？”
富江摇头，“如果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反而会提醒他千万不能吃了我。否则会死哒。”
真真正正地了解了川上富江以后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在大江山跟星熊童子逃亡的时候，万一真的被当时的那个赤鬼抓住，那个赤鬼看似吃掉了神子得到了力量，结局肯定是川上富江以他作为母体温床孕育而生。
般若看着富江没有继续搭话。
富江继续给他细数与自己做朋友的好处：“我未来肯定会是京都最厉害的大神官，能上御前面见天皇的那种，身为妖怪给我做朋友的话，我可是会保护你的。”
般若直接反问他：“那个妖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你做朋友吗？”
富江认真回想了一下，虽然说星熊童子从小心眼就多，但是那个小妖怪不至于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开始算计这些东西了，所以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他是因为缺玩伴。”
般若默不作声，他小时候那么多小孩都缺玩伴，不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做我朋友的话，我会维护你，也会偏心你的。”富江继续哄着他。
般若还是没有说话，似乎正在考虑，富江直接伸手指向那栋被他的结界笼罩的房子。“给我当朋友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会纵容你的。”
般若跟着看过去难以置信一样瞪向富江，“你允许我杀了他吗？”
富江摇头。
般若冷笑。
“不是我允许，是你自己，你如果真的觉得杀了他能快乐的话，等你杀了他了结心愿我送你成佛。”富江语气也很平静。
如果般若真的杀人了，他也不可能继续放纵他。
般若默默的思考着可行性。
“你不会真的准备以命换命吧。”富江也觉得难以置信，“世界那么精彩，你现在也很漂亮了，什么样的朋友不能交，非要搂着块烂泥过？”
富江再一次代入到深夜情感节目主持人恨铁不成钢的心里去。
“你的底线就是我不杀人吗？”般若问他。
“我是信奉报应论的，如果他真的伤害过你，你让他吃些苦头没关系，那是你的权利。”富江语气很淡定，“但是不能杀人，生命是宝贵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只有一次的东西理所当然要珍惜的。”
“我要用我的妖气侵染他们，让他们变得像我一样丑陋。”般若的声音里终于能听出情绪的波动，他就像是咬住了什么东西一样，要狠狠的把什么东西撕扯下来一样。
富江伸手打了个响指，结界突然消失，他说：“不要动庆太，他应该没有伤害过你。相对的，如果就像你提议的方式，在你完成对他们的复仇之前，我不会阻止你。”
般若深深的看着他，然后点头：“好。”
有什么在他们之间形成构建。
那是从咒术师那里学来的束缚，在天的见证下缔结完成，在彼此的承诺完成之前，谁都不能违约。
一扇虚空的门在般若两步左右的距离形成，有那个门他就可以不再收到是否被邀请的限制。
般若大踏步走进那道门里。
富江伸手彻底驱散已经所剩无几的分离妖力，走到房屋边抱着手臂靠在哪里。
男人女人的哀嚎声接连响起。
不断的道歉，不断的哭嚎，到最后转变成了人身攻击一样的谩骂。
那么多的声音里，唯独没有作为复仇者的般若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