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停妻再娶
乔六婆道:“我已雇了村口王二娃家的马车,他会送你们去县城,多带些馒头、包子上。”
用完饭后,乔六婆送王明与苏晴出门。
王二娃赶着自家的马车过来,今儿逢大集,附近会有不少村民赶县城,这是一个板车,并无车棚,可以乘好几个人,一个人收四文车钱,王二娃还会跑上好几趟,争取多赚些钱。
乔六婆给苏晴塞了一个布包,“苏姑娘,若你日后没了去处,可来我家长住。”
这一次,她没提让苏晴与王明订亲的主意。
苏晴道:“乔六婆,若是丁庄的人来闹,你们就告诉他,我去县城告状,状告丁足粮,一子许两家,忘恩负义……”
乔六婆摇了摇头,“这事怕是不用说,昨儿夜里,八婆得了消息,只怕今儿一早,她就能宣扬得人人皆知。”
这般亦好,至少不会累及乔六婆祖孙。
马车动,比人行走的速度快了几度,路上又搭了两个人,是一对母女,妇人带着三岁的女儿去县城走亲戚,提了一篮子鸡蛋。
半个时辰后,方见天色微明,县城门口人来人往,挑着蔬菜、果子的村民,有的箩筐里探出一个孩童的脑袋来,好奇地看着出入城门的人。
王二娃将马车停在城门口,收了车钱,调转马头,继续回去载村民。
妇人牵着孩子、提着鸡蛋去走亲戚。
王明道:“苏姑娘知道县衙么?”
“我在县城长大。”
七岁入李家当丫头,但凡好人家,谁舍得女儿去做这人,听说李县丞是寒门学子,想来日子过得不差。
但再好,也比不得有父母疼爱,在自家度日轻松自在。
苏晴抱着一包干粮,穿过一条街巷,立在县衙门口,看着那只大鼓,再看着鼓下架子上放的鼓锤,取了鼓锤用力击擂。
她要告丁家,为前世的自己,也为今生的不屈。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咚!咚!咚——
鼓声响,好事的立时寻声而至,聚在周围,这次告状的居然是个年轻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周知县正拥着娇妾睡得香甜,听得一阵鼓响,当即恼喝:“大清早的,是谁在敲鼓?”
娇妾道:“且使人去问。”
不多时,外头传来差役的声音:“启禀周大人,告状的是石庙镇丁庄民女苏氏,她要告同村村民丁足粮,背信弃义,一子配两妻,停妻另娶,作贱与儿子有婚约的未婚妻,将其卖给石庙镇马员外当侍妾;再告他忘恩负义,苏氏为供未婚夫读书,自卖进入李家当丫头,将卖身银子交给未婚夫付学费,还将之后八年的月例、主家赏银供他读书。未婚夫得中举人,其父丁足粮竟忘恩负义,欺负孤女…………”
县衙外,苏晴擂了一会儿鼓声,当即手举状纸,朗声背诵:“请知县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冤枉啊!民主状告丁足粮……”
乔六婆都知她的事,想来仁和县知晓的百姓不少,自卖自身进入官宦人家当丫头,只求用卖身银子与月例供未婚夫读书,未婚夫得中举人,而其父却违背婚约,另聘他人,不仅如此,还将她以一百二十两银子贱卖给五旬老者为妾。
忘恩负义,这便是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丁家儿子出息了,就将付出八年努力的未婚妻给卖了,这实在有违情理。
而此刻,县衙后院里,一个中年女子刚刚起来,是被这鼓声吵醒的,虽是女子,已近中年,却依旧是未嫁女打扮。
两个丫头一路疾走,侍候热水,递上帕子,“兰姑姑今儿起得真早?”
中年女子点了一下头,“有人告状!”
“是石庙镇苏氏状告未婚夫之父丁足粮。”
兰姑姑面露异色,“未过门的儿媳告未来翁爹?”
这倒是新鲜了,竟有这等奇事。
大周朝政治清明,周知县不敢耽误,万一被对头李县丞盯上,说他耽误正事,有人击鼓,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开堂判案。
哈哈……
赴任一年有余,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告状呢。
一个民女告未来翁爹的,颇有有意思,必须得端正民风,他正缺政绩,现在这桩算不算?
仁和县告状的百姓多,都是东家丢鸡,西家丢鸭的小事,像现下这种大案子,很少见。百姓们多是听过苏晴的故事,知道石庙镇的丁举人得未婚妻、表妹资助寒窗苦读,得中举人。苏晴一度成为女子典范,而丁大平则是儿郎典范。
可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有另一段故事。
苏晴跪在县衙告状时,丁足粮夫妇正带了十几个丁氏族里的汉子、三个嘴利的妇人前往王庄,一路风风火火,洋洋得意,就听王庄的妇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边议论起来:
“乔六婆家收留的丫头,今儿天未亮,就入县衙告状去了?”
丁庄的一个妇人听到这儿,吓了一跳,当即问道:“你们说苏晴去县衙告状?她告谁?”
八婆打量着一行人,道:“听说是告一个叫丁足粮的,说他一子配两妻,停儿子未婚妻再娶,告丁足粮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一行人齐齐望向丁足粮。
丁舅母惊呼一声:“苏晴怎的不识好赖,我们送她去享荣华富贵,她……把老爷给告了?”
丁足粮一生从未进入官衙,“她……她怎么告我?”
八婆是昨儿夜里才听说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得了这么新鲜的事,她必须得告诉村里的妇人、姑娘们啊,多有趣的事。
“知道谁是苏晴罢?就是那个卖身为婢,用卖身银子供未婚夫读书,还数年如一日,将月例供给未婚夫读书的,助未婚夫得中举人的那位……”
说到这儿,王庄的妇人们哪里不明白,丁家背信弃义,不愿娶人不说,还把苏晴卖给马员外做侍妾。
这姑娘为了逃走,跳了碧水河,后来被王明、王巧儿兄妹所救,而今,她更是连夜去县城告状去了。
丁舅母道:“苏晴真去县衙了?”
八婆答道:“可不是么,天未亮就走了,都这么久了,人肯定在县衙。”
丁舅母跺了一下脚,“谁给她的胆子,她连我家老爷都敢告?”
不能去乔六婆家闹了,只怕这一会儿,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