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醒
这是第五天了,猪孩还是没一点清醒的迹象。这几天都是柳氏熬一点小米(粟米)猪肉粥,一点一点拿勺喂。
“媳妇,你说咱爹是不是老糊涂了,别人都不领的苦差事,非得自己领,要俺说还是听三叔的,还是把这孩子扔出去,免得死在家里晦气。”说话的正是祝彪,族长祝年的的大儿子。
“瞎胡咧咧啥,快闭嘴吧你。这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你不怕造孽我还怕呢。再说,咱爹可不糊涂,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不说别的,就说你把孩子扔了出去,死了,到时候官府询问的时候你怎么办,你说不是你害的就不是你害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
“那你看看,到现在还不醒,完全就一累赘。还得让你日日伺候,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呵,你这是嫉妒了,还是心疼俺了?”
“你说我嫉妒我就嫉妒了”说着祝彪就把媳妇抱上床,可能动静大了点,祝灵儿醒了“娘,我要尿泡”
妻子柳氏白了祝彪一眼,然后抱着女儿出去。回来之后熄了油灯,之后床上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第二天,祝彪便找祝年。当时只有两个人在,没有人知道说的是什么。不过很快祝彪就灰头土脸的出来,这一幕正好被柳氏看见。
“笑,你有啥好笑的?”憋着一肚子气的祝彪,把火撒给了柳氏。
柳氏也不恼,笑着说道:“我都给你说了,不要去找咱爹,你不听,活该。你知道吧”
“我还不是为了咱家好吗。”
“你看看,为了照顾他,咱家这油灯又该添油了,你都不知道这油有多贵。”
柳氏“你是心疼这些油钱?”
……
第十天,猪孩还没醒过来。虽然每天都喂着上好的猪肉粥,但是猪孩还是日渐消瘦,眼看就撑不了多久了。
而此时的猪孩正在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出生的时候,然后一点点长大,然后上小学,中考、高考、大学、恋爱、工作,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随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知觉、嗅觉,懵懵懂懂,也没有任何思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只有在无尽的黑暗中游荡。
看着猪孩这个样子,也许连柳氏都放弃了希望,不再待在家里照顾猪孩,而是让祝灵儿照顾。虽然说贫穷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又怎能照顾好人。
柳氏嘱咐祝灵儿要少餐多喂几次,中午的时候,祝灵儿从外面蹑手蹑脚的进来,看见父母都不再松了一口气。“小哥哥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总是不起床呢,你看灵儿天天都起这么早,你也赶快起床吧。你现在饿了吧,你那肉粥我还没给你热,我给你一块糖怎么样,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连我爹娘都舍不得给。”
祝灵儿自言自语,也不对,这些是对着猪孩说的。猪孩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祝灵儿也不知道从哪个仡佬背地角翻出了一块饴糖(饴糖又叫麦芽糖:麦子发芽熬练的糖。这时候的糖很少,主要是南方的蔗糖,北方的麦芽糖,还有一个是蜂蜜。后来从摩揭陀国学习了新的制糖技术,才有了冰糖、白糖、黑糖。不过这时候很贵。)塞在猪孩的嘴里。然后才去加热母亲熬好的肉粥。祝灵儿醉着肉粥馋了很久,但是母亲就是不让自己吃,说这些是给小哥哥的。母亲不在,祝灵儿再也控制不住,对自己说道:“只喝一半,剩下的都给哥哥。”喝完之后,祝灵儿发现没喝够,还想喝。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欲念却说我要喝完。祝灵儿呆呆的看着碗里的肉粥,久久下不了决心。
祝灵儿突然起身,跑到外面。过了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瓢,里面有半瓢水,这似乎就是祝灵儿想出来的办法。祝灵儿笑嘻嘻的把水倒进碗里,然后用筷子搅和了一下,看着瓢里还有水,祝灵儿又把肉粥喝了一半,然后把瓢里的水再倒进碗里,这次正正好一碗。
祝灵儿端着碗,拿着自己用餐小木勺,一勺一勺的喂着猪孩。
在炕上的猪孩这几天越来越虚弱,有意识的时间也愈来愈短,这一天几乎达到了油尽灯枯地步。也许是回光返照,中午的时候,猪孩居然有些意识,多少还能感觉到一丝外界的刺激。只是这刺激不是很好,干呵呵火辣辣的,就像是烈日在汲取身上最后的一丝水分,猪孩口渴难耐,想说口渴,只是喉咙纹丝不动。
猪孩还在挣扎,希望外界能听到自己的一丝声音。可是猪孩的挣扎注定无事于补,那身体像是裂开了一样,疼痛无比,这又仿佛离自己很远,摸不到,体会不到,缥缈不可寻。这一刻猪孩多么希望这疼痛能把自己疼醒,可事与愿违。
挣扎无议,猪孩仿佛看到了自己就是一盏灯,一盏没了油的灯,现在燃烧的正是灯捻,也就是自己的灵魂、身体,当这灯捻燃烧殆尽的时候,也就是自己的死期。猪孩放弃了挣扎,等待着死亡。
家里只剩下的祝灵儿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还在那跟肉粥较量着。如果是祝年或者是其他成年人也许就会发现猪孩已经快不行了,现在是呼出的气多,吸进去的气少,这也是人类死亡最痛苦的时刻。人类的死亡首先死亡的不是大脑,而是身体,身体的呼吸系统。这时候一般会心脏衰落,呼吸衰落。呼吸衰落后果就像是窒息一样,肺里火辣辣的,像是要爆裂一样。
也许正是天意,留下了什么也不懂的祝灵儿,面对着即将要死亡的猪孩也没一丝害怕,上炕拽着猪孩的身体向上动了一点,下面塞上一枕头,使自己更好喂一些。
正是这一挪动,让卡在喉咙里的糖块掉进了肚里。然后喂了一口汤,说是汤,其实清的和水一样。祝灵儿的小木勺不大,正好适合现在的猪孩。一丝一丝的清水灌进肚里,融化了糖块,糖里面少量的葡萄糖迅速溶解,为猪孩提供了最后一丝的力量。.
即将死亡的猪孩仿佛感觉现在没那么难受了,而且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这话听不清,每当猪孩用力想听清得的时候,这声音疏尔远离,飘忽不定。放下心神,这声音仿佛又离自己很近。如此反复,折腾的猪孩筋疲力尽。
好在猪孩的求生欲极强,拼劲自己最后的力气,呐喊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猪孩的猛然清醒,坐起来的动作虽然很缓慢,但是还是下了祝灵儿一跳,仿佛受惊的兔子突然窜了出去。碗里的猪肉粥也撒了。大部分都撒在猪孩身上。猪孩刚醒,感知力还有些弱,只听见了一声惊叫,眼前的景色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猪孩脑子犹如混沌一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只知道很累很累。还没停留两分钟就又昏睡了过去。
受惊的祝灵儿不管不顾跑着出去找娘去了,娘是她心中的神,没有什么是娘办不到,要是娘办不到,那爹也能办的到。
好在祝家庄的地离村不远,小孩子跑的很快。到了地里,祝灵儿喘着粗气说道:“娘,他醒了,娘,他醒了。”由于气粗,直到奔到了柳氏跟前,柳氏才听到祝灵儿说的是什么。
“真醒了?”
“嗯,还下了我一跳。你看,这身上的米汤就是他弄撒的。”
“那为娘回去看看,要是撒谎,为娘可是要罚你的。”
听到母亲的话,祝灵儿不开心,小嘴撅的快能挂油瓶了。
“行了,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赶快跟你爹说一下,为娘要回去看看”
对了,这是正事,怎么把他给忘了。祝灵儿飞快的向祝彪奔跑过去。
柳氏眼瞅着灵儿飞奔到祝彪旁边,又飞奔了回来,也不知道说没说清。
“给爹说了,走吧。”
“说清了吗?”
“说清了……吧”
……
到家的时候,柳氏并没有发现清醒的猪孩,猪孩还在睡。
柳氏看着洒在猪孩身上的米粒,似乎明白了什么。把祝灵儿叫过来准备训话。
“灵儿不许撒谎,你告诉娘亲,这孩子是不是没醒过来。”
“我没骗你,真的醒了。”
柳氏“那我问你,那他身上的米汤是怎么回事?”
祝灵儿心虚的说道“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扣在他身上的。”
柳氏“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让你喂的是肉粥,很稠的那种。你看洒在他身上的是很稀很稀的稀饭,难道你给他新做的?”
看着严肃的母亲,祝灵儿知道骗不过母亲,隧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娘亲。
柳氏又是责怪,又是宠溺的指着祝灵儿的头“都是为娘吧你宠坏了,连哥哥的饭都抢,以后不许这样,在这样的话娘亲可就真的罚你了。不对现在就罚你,一会把哥哥身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祝灵儿拉着柳氏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嗯,娘,我不要”
“声音拉的再长也没用,不过娘亲可以帮你”
以柳氏为主,祝灵儿为辅,迅速的把猪孩身体擦洗干净。
擦完之后,柳氏吩咐祝灵儿去找祝彪,让祝彪去请个大夫来。
祝灵儿摇摇头对柳氏说,不用去请了,王大夫就在咱们村,我上午的时候还见了,他在……
祝灵儿看着望着自己的母亲,反映了过来。赶忙改口:“我这就去找爹请大夫去”
“回来”,“把刚才的话说完,王大夫在哪呢?”
“没,没什么王大夫,娘您,您听错了。”
柳氏“我听错了?我让你说我听错了,让你在家好好照看这个小哥哥,你偷跑着出去玩。让你用肉粥喂,你自己弄那清水。这都还不算,居然还学会撒谎了。你个死丫头,看我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