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臂

徐天南对宋家兄弟绝对信任，将实情悉数道出。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只要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按照年岁大小兄弟相称。

每逢有重大决策，徐天南都会提前告知二人，与他们共同商议达成共识。

宋家兄弟也不会反对徐天南的任何决定，只要清楚他的用意之后，就会毫无保留地支持。

茅塞顿开的宋裕江喜道：“原来如此！佣兵这条路看似我们吃亏了，实则以退为进，待我们消灭成都府附近的匪患，就是成功进入朝廷的阶梯，那个时候不就用继续在乎鸟府尹，整个成都府都是我们的天下！”

其实江湖中人并不感兴趣朝廷的一官半职，可是一山难容二虎，江湖声望日盛的悍雪山庄想要开辟更多商路，就不可避免地跟成都府尹关达叔打交道。

关达叔显然见不得悍雪山庄的好，虽然每年都会私下收到大量的孝敬银两，却仍处处暗中作梗打压，背地里穿小鞋，好好的一条贸易商路被搞得千疮百孔，最后不了了之。

眼见一只只煮熟的鸭子飞了，怒不可遏的宋裕江曾不止一次建议出手做掉关达叔。尽管府尹府邸戒备森严，但是对于他来说如同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群情激愤的长老堂元老们纷纷附议，却被徐天南果断拒绝，他觉得杀一个关达叔容易，但是那样就会惹怒他身后的国家机器。纵使悍雪山庄武力再强大，山庄内几万名江湖儿女也绝不可以跟几十万负甲武士正面硬刚。

从那一刻起，徐天南坚定加入朝廷的决心。

“庄主，这次镖队遇袭的幕后黑手十分蹊跷？”

既然对于长远战略没有异议，宋裕亨则开始关注起细节，他觉得枢密院内虽然表面上达成协议，另外两位太尉仍然有可能暗中出手掐断悍雪山庄和秦太尉的联系，以争取时间做出更有利于他们一方的决策，只是这其中出现的蛮族刺客让人充满疑惑。

大周帝国当前与北方游牧民族来之不易的和平是数百年来无数大周勇士用鲜血换来的成果，关太尉的家族中就有数位男丁在历次战争中战死沙场，武太尉身上的累累伤疤都是当年激烈战事的有力证明。

即使在和平时期，大周军界对于北方游牧民族声讨的声音从未断绝过，两位太尉更是对他们恨得刻骨铭心，绝对不会启用蛮族人来为自己效力。

说起镖队遇袭，宋裕江的火气就更大了，这件事不仅死伤众多弟子，大大影响山庄的声望，更重要的是山庄内竟然有人私通外敌，这真是奇耻大辱。

他重重一拍桌子，瞋目切齿道：“妈拉个巴子的，镖队遇袭事件一定要彻查到底，所有涉事人员绝不姑息！”

谈话间，侍卫赶来报告风鹰堂已经将勾结蛮族刺客，袭击镖队的叛徒查出，并将首级奉上。

宋裕亨有些惊讶，他追问道：“这些人交代什么没有？”

“回禀宋堂主，他们什么都没交代，据赶来交接的风鹰堂弟子汇报，这些人见事情败露，全部服毒自杀，发现他们的时候只留下一份悔过书！”

说着，侍卫取出一封书信呈上。

恼火的宋裕江一把抢过来，正要看信中内容的时候，徐天南打断道：“不用看了，他们不过是棋子罢了！”

宋裕亨担忧地说道：“庄主，这么说风鹰堂郭堂主他们……”

徐天南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儿，说道：“此事极为严重，虽然还不确定郭凌峰是否牵涉其中，不过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眼下时局紧迫，还有用得着风鹰堂的地方，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三弟，你继续暗中调查此事，不要声张！”

“遵命！”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年长的宋裕江，嘱咐道：“大哥，现在非常时期，你绝对不可以意气用事！”

“知道了！”

悍雪山庄外的一处营地里，风鹰堂的旗帜迎风招展。

袁狐不停催促着胯下坐骑，急急忙忙赶来，他已经接到乌鸦那边的通报，知道有潜入的密探被雷豹堂宋裕亨带人平安接走，也得到嫡系下属贸然使用骨制暗器被发现的消息。

一路上他的心情极为沉重，口中不断痛骂乌鸦是笨蛋，连自己的手下都约束不好。风鹰堂刚刚遭受重罚，骨制暗器又正处在风口浪尖，如果再被这件事牵累，这个崛起不久的堂口恐将难以翻身。

“堂主，您这样做过于草率了！”

郭凌峰将几名涉事弟子处置的消息告知后，袁狐神情大变，捶胸顿足地哀叹道。

袁狐认为如此重大的事情必须要由郭凌峰亲自出面，诚心悔过，才能完成和那些人的切割。

大帐里针落可闻，郭凌峰默不作声，行动前制定周密的刺杀计划，全部过程中他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是万万没想到合作伙伴如此不济，白白浪费绝佳的伏击机会，竟然让邱长老带领众人活着逃脱，想要得到的密函至今不见踪影，反而留下的骨质暗器让长老堂的人顺藤摸瓜，查出刺客的身份线索。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无论官军还是悍雪山庄都对此事尤为看重，眼前只剩下劫杀信使一线生机，郭凌峰担心那伙看似精明，实则愚蠢至极的蛮族人不能在官路上成功完成任务。

虽然他奋力争取风鹰堂封锁进入悍雪山庄的全部入口，可是这种亡羊补牢的行为能起到多大用处，心中没底。想到勾结蛮族的事情一旦败露，自己和风鹰堂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脑袋乱成一团。

草率地处理那几名暴露的弟子，让事情雪上加霜，他懊悔不已，背负着双手踱来踱去，不停唉声叹气。

考虑许久，袁狐终于做出艰难决定。

“如今木已成舟，堂主您必须跟这一切果断撇清关系，风鹰堂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作为决策的参与者，我的身份正好够用，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来暗中策划，秘密执行的，您始终被蒙蔽，并不知情，在下愿承担全部责任，甘愿去徐庄主处受罚！”

此言刚刚说出口，郭凌峰顿感眼前一片模糊，两行热泪抑制不住流淌下来，他一把抱住袁狐，感觉有万语千言，却哽咽到一句都说不出来。

“堂主，如今万分紧急，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马上将我交给总舵执法堂，接下来如何应对就交给我好了，可保你无虞。大业未成，风鹰堂日后就全靠您了！”

袁狐目光闪烁，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郭凌峰，只有如此报答才无憾。

他原是一名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屡试不第，艰辛的生活，没有希望的未来，终于陷入绝望。

在即将崩溃的时候，风华正茂的郭凌峰适时出现，此时正是他刚刚接盘积弱的风鹰堂，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苦于手中缺兵少将，没有良人辅佐，屡屡碰壁。

偶然机会，他经过一家路边酒馆，听到醉酒的袁狐煮酒论天下，便一眼看中他的才华，诚心实意请其出山，并委以重任，从此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话再度上演。

广阔的舞台，无尽的信任，袁狐涅盘重生，作为风鹰堂的大脑，为四处出击的郭凌峰积极出谋划策，屡立奇功。

数年后，随着风鹰堂快速崛起，幕后功臣袁狐渐渐走入高层视野，庄主徐天南曾主动抛来橄榄枝，承诺给予更高的平台让其加入。

袁狐早已将自己的忠心完全献给郭凌峰，对徐天南的美意断然回绝。

此后袁狐一心一意辅佐郭凌峰，为风鹰堂付出一切，直至与雷豹堂并驾齐驱。

郭凌峰取得巨大成功后，变得居功自傲起来，昔日锐意进取的精神早已消失不在，众人的劝告很难再听入耳中，唯一袁狐的话能够让他反复斟酌。

郭波事件和后面的罚金，使得利令智昏的郭凌峰被仇恨蒙蔽双眼。此次勾结蛮族势力贸然出击，袁狐曾苦劝无果，最后终于为自己的刚愎自用付出惨痛代价。

“袁狐离去，我断一臂膀！”

看着袁狐无怨无悔被带走，郭凌峰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