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渺尘
订了陵阳到寒州的动车,我本想自己走出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然我何必这么早起来?况且,墨羽的生死要紧。
旸子应该也是一晚没睡,听见我楼上的动静,在下面等着我。我刚站在楼梯口,看见旸子,一脸惊讶:“旸子?起这么早?”
“小二爷,哪去?”旸子看我背着一个登山包,知道我又要离开这里。
“你不要管,救墨羽要紧。”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要我送你吗。”
我心里暗自惊喜,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旸子。
“送我车站吧,我定了票。”
其实,回国这么久,这次也算我出去逛逛祖国大好河山吧。
告别旸子,我一个人坐上动车,两旁的陌生人扯得我很别扭,又看见对坐一家三口,小儿子睡着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父亲继而又搂着母亲,我暗自心想:当年我也有过这样的幸福,回到过去,少了些奔波劳累,多好。
下车,一个人逛食水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说不定哪天找个白娘子回家,也不错。得得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前辈都形容过的地方,我也不做形容。真的是,食水没有我要等的人,只有我要寻找的古董店。
我问了好几人,都说没有见过这里有叫渺尘的古董店,那这就奇了怪了,这人不会骗我的吧。我继续一路打探,就是没有寻出个结果,一直到了傍晚,潇潇树叶被赶落而下,过路人影稀疏,唯我一人坐在长条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西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老子又被骗了……
“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
是谁在唱?我当时只是直勾勾站起,四处寻找。
灯影昏暗,引我走进一处小弄塘,我记得早上来过这,这里没有这么多牌坊,也没有什么古董店。可现在感觉不一样了,前面没有灯光,只有烛影,影子衬出一袅娜女子,红妆戏服华丽,续唱到:
想当初,桥亭三月春光好,一见许郎情丝绕。但愿此生常相聚,做对同林比翼鸟。谁知平地风波起,以往的欢乐一笔销。湖山依旧人事非,徒对沧海满怀恼。
我看的入迷,把我魂勾了进去。等情绪稳定,背起背包,拿出那残破的铃铛,推开古旧的木质雕花门,看这背影,是个女子,站在正堂中央,正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姿色袅娜,这飞仙似的女子,应是人间难得的珍宝。
“官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她水袖转飞,带着她的粉面红霞,对我一笑而过,微微屈下膝盖行礼。眉月弯弯,如涓水潺潺,有板有眼,一双眉眼真像水做的一般,与我这“山村大汉”格格不入。
“三唱三叹儿时曲,一曲别离又相遇,凭谁问,花解语,开哪里……”
“我……这……”
“小女子……告退……”
“等等……诶……”
这家古董店,看来年代久了,可为什么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早上我就没看见?我向周围探探,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这些博物馆都难得一见的宝物,怎么会在这里?嗯,应该是赝品。
“你来了,坐吧。”眼前,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坐在大堂的一把红木交椅上,“喝茶吗?”
我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很黄很软也很稀,眼角微眯,也是那种不涉足人间的怪人。
“刚才那女子……”
“官人。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他的嗓音立刻变得委婉高调起来,手指轻巧撵做兰花状。
“是你!”靠,我的天仙姐姐,就是眼前的猥琐大叔。
大叔喝了口茶:“哈哈哈哈……千万不要网恋啊年轻人。”
出于礼貌,也为了墨羽的事情,我这口老血暂且憋着不喷出来:“咳咳,在下是?你真的可以救墨羽吗?”
“谢微尘,字沉檀。墨大人的事情,还要先看看那破碎的铃铛。”
我递上铃铛,看他眼神不对劲。
“啧啧啧,怎么会这样?”
我紧接上去:“怎么了?”
他随身拿出一把刻刀,对着铃铛手柄轻轻刮刻,那本以为是木做的手柄竟然掉色了,紫棕色下露出乳白色的硬壳。谢微尘对着嬉笑到:“小子诶,这国宝级的古董就被你这么一摔?”
“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重呀!况且你看……”我指着木柄露出的白色部分,“这国宝级的古董不也偷梁换柱吗?”
“这铃铛有生命,有自己的名字,叫紫陌,本来是成对的,还有一只叫青梧。结果紫陌就到你手上了,可惜可惜!”
“和墨羽有什么关系。”我不解道。
“幽冥神尊身上配有青梧,邪冥王身上配有紫陌。这铃铛可随意幻化形态,可大可小,我当年见到的时候,紫陌在墨羽手上,还只是个别在腰带上珍珠大小的东西,掐指算算这老家伙佩戴了几百年了吧。与这主人自有灵性,铃铛碎了,主人自然活不久。”
“那这白色的是什么?”
大叔搓搓头发:“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这也许是墨羽要隐藏它的原因,依我看,是担心你害怕,有心里阴影。这手柄,你亲自问他。”
“不对,墨羽身上有伤痕,不应该是铃铛的原因!”我反驳道。
大叔手指点着我的头:“你认为,小小的伤痕可以让这么强大墨羽致命?你也知道,伤痕在复原,可墨羽偏偏未醒?你能不能用你的猪脑子想想?”
“那怎么办?”
“我只能试试了,墨羽好歹是我兄弟,我不救他谁救?”大叔把碎铃摊在红木桌上,口袋里拿出个放大镜,把碎铃一块块摞在一起,像拼图一样尝试拼接出原来的样子,“这几天住我这里吧,不要随便走,不要碰我的古董。”他冷冷说道。
“桓儿,带他进去。”那所谓的桓儿早就躲在一屏风之后,见这大叔叫他出来,一蹦一跳。
桓儿就是一个孩子,十五六岁左右,留着长长的青丝随意披在身后。他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进去。
里面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桓儿手执一根蜡烛,走在我前头:“桓儿?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哼!小小后生,对你长辈如此无礼。”桓儿虽小,气势却不低。
“啊?”
“老夫桓景,说来也是皇亲贵族,太子烛伊之子!”
我噗嗤一笑,小小年纪历史读的不错,瞎编乱造的也厉害。
外头传来谢微尘的声音:“桓儿!切莫多嘴!”
“哼,到了,这人鱼烛给你。”我顺手接过那像蜡烛一样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