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眷
在南絮看来,现在饭桌上的氛围就很诡异。
江祈和楚淮之,这两个人一个不习惯用早点,一个不喜欢吃早点,这会正无声的对峙着。
苏洛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南絮是一口饭也不敢多吃。
最后还是楚淮之先开了口,“就喝半碗粥行不行?”
“我用不惯早点。”江祈终于开了金口。
“喝一点粥不碍事。”楚淮之,“而且这几年桃花堤变故频出——”
楚淮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蹙了下眉,没再往下说。
江祈:“什么变故?”
“也没什么。”楚淮之语气轻了下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江祈心里莫名难受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碗壁,声音闷在嗓子里,“凉了。”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楚淮之的语气算是哄着了,他拂了袖摆,用内劲给江祈催热了半碗粥。“这样行么?”
江祈眸光一动,苍白的唇轻抿着,南絮总觉得他家主子像是笑了一下。
最后江祈还是喝了那小半碗粥,就还……挺甜的。
早点是在客店一楼吃的,江祈身后也坐了一大桌子人,大清早的就点了一坛米酒,边喝边聊了起来。
其中有几个人像是醉了,声音扯的很高,想不注意都难。
“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那老娘都快饿死了。”
“谁不是呢,真羡慕啊……我要是住在桃花渡就好了。”
“没事,到时候砍了竹子,就什么都有了。”
“可不都说那地方闹鬼,我们这趟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左右逃不过是一个死,怕什么。”这人像是醉的厉害,晃悠悠地就拍了下桌板。
江祈揉了揉耳骨,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抬眸看向楚淮之。
楚淮之想了想,轻声道:“应该就是昨天在外间听到的那帮人。”
江祈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嘴上说着揭不开锅了,桌子上的吃食却一样不少。
冬日的阵雪说来就来,几人刚准备去桃花堤就落了雪。
一行四人只有楚淮之和苏洛带了伞。
江祈又一次被楚淮之拉到了伞下,两人仅仅隔着半个肩膀的距离。
江祈身子差,楚淮之没敢走太快,那群青年显然今天也要去桃花堤,一直走在江祈他们前面。
飘了雪后,天空蔓上了一片铅灰色,雾蒙蒙地一层压着一层,四围静悄悄的。
“江祈。”楚淮之温声喊了他一句。
江祈:“有事?”
“嗯。”楚淮之,“这会冷么?”
江祈闷声咳了两声,“这算是什么事。”
“你总不出声。”楚淮之,“我不放心。”
江祈脚步顿了一下,楚淮之撑伞的手随着他停了一下,“怎么?”
“楚淮之。”江祈说的很慢,“你是不是害怕?”
先是对桃花堤的往事闭口不谈,这会路上又没话找话。
“嗯?”楚淮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他又瞎扯了一句,“这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是有点渗人。”
“那我时不时出点声。”江祈皱着眉,看上去很不情愿。
楚淮之握着伞的手蜷了一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伞柄。
过了一会,他沉沉应了一声,“好。”
而真正的胆小的还在后面——
南絮和苏洛抱着团扎着堆,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今日街上怎么没人?”南絮一开始是不害怕的,毕竟这会再怎么说也算是青天白日的。
但架不住有个叫苏洛的一直在吓他。
“可能下雪了,生意不好做。”苏洛缩着脑袋回了一句,“你可能第一次来桃花堤不知道。”
南絮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
“三年前,常年住在桃花堤的一个老人死了。”苏洛。
南絮以为苏洛年纪大了,难免会生发些感慨,正想出言安慰几句,谁知道直接被苏洛的下一句话吓破胆,“你知道么,那老人死后身体却一直温热着。”
南絮:“啊?”
“但前几年入渡口砍竹子的人,都说见过他。”
苏洛说这话的语气轻飘飘地,南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他会不会是假死?”
苏洛继续道:“这谁知道……”
“几年前我陪小殿下来过一次,那会桃花堤十二里朽木丛生,地上满是断臂残肢,毫无生机可言,那会我还见过那个老人一面。”
南絮一边抖一边问,“……你们来那做什么?”
苏洛也抖,“小殿下非要来找什么人,我只能跟着。”
一行人隔的不远,再加上南絮和苏洛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江祈听了不少,他扯了一下楚淮之的袖摆,“你找什么人?”
“什么?”楚淮之不知道在想什么,罕见地走了神。
“算了。”江祈无意过问,只是掐着点出了点声。
前面那群青年忽然停了步子,等楚淮之和江祈经过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他们。
“你们也要去桃花堤吗?”领头的那个青年粗声粗气地问了句。
江祈性子冷,没答话,倒是楚淮之轻应了声。
那人笑了笑,“正巧我们也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几个外地的,有段时间没来过了,昨日才听闻那地方被传的怪力乱神的。”
“人多要好点,一起去吗?”
“不了。”楚淮之。
那人刨根问底,“为何?”
楚淮之垂眸看着江祈,“有家眷不喜欢太热闹。”
江祈喉结滚了滚,他有段时间没听过家眷这个词了,想来他和楚淮之刚认识不久,那声“家眷”应该是指苏洛。
但江祈没想到,苏洛是极喜欢热闹的。
那人干笑几声,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拂了好意有些不好意思。
桃花渡和桃花堤隔着一条极长极宽的河,这算是桃花渡一个天然的屏障,这几年桃花堤闹鬼闹的沸沸扬扬,因着这条河的原因,桃花渡却一年比一年热闹。
原本渡口的樵夫也早已行将就木,一个人在河水旁搭了个茅屋,这会听到动静,拄着枯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老人没打伞,步子迈的很重,发出冗长地拖沓声。
这要是十几年前,桃花堤还热闹的时候,水面上指不定有多少只竹筏,而现在守在这的,只有起先的那位老人。
老人浑黄的眼睛中结满眼翳,黑色的瞳仁几近不见,他似是打量了那群青年一眼,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那几个青年人粗着嗓子问,“老人家,还有竹筏可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