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篇（8）

昏暗漆黑。

成千上万块镜面将孔舒的身体折射扭曲，四肢躯干变得参差分裂。

她望着镜子中无数个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孔舒不仅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梦，甚至还给她那奇怪的梦，起了个还算顺口的名字。

镜中梦。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镜子里做梦一样，看着一个个相同的脸，时间久了，有一种让人后脊发凉的诡秘感。

她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面镜子上，镜中她只有一张脸，脖子以下的部分完全看不见。

突然，镜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

孔舒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一阵恶寒。

所有镜中她的镜像，全都跟随她一齐后退。

可面前这面镜子里的她，却并没有随她一起改变动作，依旧笑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皮也不眨一下。

几秒后，孔舒冷静下来：“你不用装神弄鬼吓唬我了，我知道你是未来的我。”

镜中的孔舒觉得无聊，收起了笑容：“没想到我在这时候胆子就这么大了，居然没有吓得哇哇大哭？”

孔舒生出一丝不满：“就你这点小把戏，还不至于吓哭我。”

她看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心中盘算，一开始在梦里，她明明一直梦见的是申向衍，为什么这几次出现的会是她自己。

“这是我们第几次在梦里见面了？”孔舒问。

镜中她回：“第二次。”

孔舒皱眉，觉得不对：“我之前还见过另一个我，她神情很麻木，眼睛里一点生机都没有，那不是你吗？”

镜中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豁然开朗：“啊，我记得她，如果你下次再见到她，一定不要被她说的话骗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三个就是直线时间线的同一个人，她是未来的你，是过去的我，她在试图改变整件事的结果，总之，小心点就是了。”

孔舒又说：“可我们刚刚推出直线时间线上的结局是不能改变的。”

“没到最后一刻，你怎么就知道那是结局？”镜中她笑了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洋溢向上的开朗。

孔舒想，若镜中她真的是未来的她，那想必是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现在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那我最后逃出循环了吗？”孔舒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镜中她点点头：“嗯。”

“申向衍呢，他和我一起逃出来了吗？”孔舒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

可却没有想到答案，镜中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失焦。

孔舒茫然。

接着，梦便醒了。

她赫然清醒，惊魂未定，感觉像是被人从梦里猛地踢出来似的，没有任何准备，猝不及防。

镜中她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

难道申向衍最后没能和他一起逃出循环吗……

只有她自己逃离了循环吗……

不安油然而生，孔舒呼吸不由得变得紊乱，心脏顿时压了千斤重的大石。

“黎鸣人间蒸发了。”

申向衍一如既往冷静的语气，让她回过神来。

入眼，是洁白的婚礼殿堂，朱槿如上次一样，面色苍白倒在地上。

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并非黎鸣。

然而，孔舒被那梦影响，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虽面上镇定，心中却已经是一团乱麻。

片刻后，朱槿醒来，向众人解释自己是低血糖，然后注意到了一旁的孔舒。

“请问你们是？”

宴会上人多，可孔舒等人的突然出现实在是太奇怪。

尤其是孔舒，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惶惶不安，朱槿就算是想不注意也没有办法。

孔舒张了张口：“我们是……”

“抱歉，我们走错宴会了。”申向衍拉起孔舒，向宴会外走去，没有多留。

宴会门口。

“不是，黎鸣就这么消失了？”

王择豫一手叉腰，一手挠头，“这会不会有点太突然了，循环明明……明明……”

他“明明”个半天，也没“明明”出个所以然来。

“明明什么？”杜娴大概知道王择豫想要表达什么，替他说了出来，“明明循环死不了人？”

王择豫一拍掌：“对啊 ！咱们都死了这么几次了，不还是循环之后活过来了，黎鸣难道真就这么死了吗？”

杜娴叹了口气：“这样也只能说明孔舒的推测没错，被平行世界的自己杀掉，就会彻底消失。”

说完，杜娴不忘用手比划，对着自己脖子拉了一条线，吐出歪舌头，装死。

这话说出去的同时，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甚至连一向不爱动脑筋的王择豫意识到了。

“那这样一来，如果孔舒被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杀死，那她不就彻底死了吗！”

王择豫睁大了眼睛，“黎鸣原来没说错，真的有让孔舒彻底消失的办法啊，孔舒死了，循环也就真的结束了，咱们也就能恢复到原来的世界了！”

此时，宴会里再次因为朱槿的死传来了一阵骚动，但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关注宴会里的情况。

孔舒突然成为了脱离循环的关键，倍感压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光是她……所有人都会一种面临内心的挣扎。

王择豫见气氛僵硬，连忙解释：“那个，孔舒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的意思，我不可能拿你的命去逃出循环的，咱们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既能留住你的命，也能顺利逃离这个循环！”

“孔舒，你别担心。”

杜娴怕孔舒难过多想，忙安慰，“王择豫要是敢有这个念头，我第一个先掐死他！大不了咱们循环一辈子呗，长生不老多好！”

孔舒垂着眼，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的视线对上，“想要逃出循环这个想法没有问题，而且，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们。”

人无完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私欲。

就连她自己都无比渴望逃出循环，更别说被她卷进循环的其他人了。

“当然有别的办法可以逃离循环。”申向衍缓道，“救下所有分叉时间线上的孔舒，就能逃出循环。”

“分叉时间线，那该有多少个？”

申向衍2号疑问，“会衍生出无数条平行世界，我们该怎么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救下所有的孔舒？”

申向衍：“不知道，但不管多少个，我都会救。救孔舒，也是在救我们自己。”

申向衍2号冷哼：“哪怕一直救下去，我也会救的，别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耍帅……”

杜娴凑近孔舒，两个胳膊熊抱贴贴：“我才不想孔舒死，我也要一直救下去，反正孔舒现在去别的世界都不费吹灰之力了，一直救下去又能怎样，凭我们的本事，还怕救不完？”

见状，王择豫高抬右腿踩在石阶上，高高举拳，铿锵有力喊：“事不宜迟！那走吧！”

孔舒喉咙微微发酸，心生一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