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篇（7）

原以为孔舒只是想震慑一下了事。

结果，她握着手里的酒瓶，没有停手，继续朝深了割去。

见状，班长连忙将将啤酒瓶从孔舒手里抢走。

“打120！”

“先止血！”

包间顿时乱作一团，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众人眼中，孔舒神情恍惚，像是掉了魂一样，旁人对她说什么，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救护车到来时，孔舒的浅色领口已经被血染透，但尚存一丝清醒。

她看见杜娴哭得伤心，可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个时候她应该想哭才对，可是哭不出来，只觉得从嗓子眼一直到心口，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渐渐地，孔舒感觉自己的意识消散，她缓缓闭上眼睛。

要是这一觉醒来，能看见申向衍就好了。

深夜。

沂川市医院。

“幸好你们的急救措施到位，控制了出血量，输血后没有生命大碍，等她醒了以后，只需要补充营养就可以。”

“好，谢谢医生。”

“不客气。”

孔舒从昏迷中醒来，吃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蔓延在空气中，床的侧边，悬挂着已经输了一半的点滴瓶。

“女儿，你终于醒了啊，吓死妈妈了……”

李椿手里还拿着热水壶，看见孔舒醒了，着急忙慌走了过来。

孔舒被送进急救室后，医院便联系了孔舒的父母。

孔佑国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李椿便一个人匆匆赶来了医院。

“妈……”

看见李椿，一股热泪瞬间顺着孔舒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说说你，去参加个同学聚会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急到恨不得飞过来……”

李椿现在仍是一阵后怕。

她想起医生嘱咐过，孔舒醒来以后，要第一时间按铃呼叫他们来检查孔舒的身体状况，便抬手飞快抹了把眼角的泪，按下了呼叫铃。

“我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检查，你现在有没有哪里难受？”

“妈，你记不记得申向衍？”孔舒答非所问。

李椿没有听明白。

“记得什么？”

“你和我爸去福利院领养我之前，想领养的其实是一个小男孩，他叫申向衍。”

麻药劲还没完全消失，孔舒说话使不上力气，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李椿脸色一僵，随即扯出一抹微笑。

“你胡说什么呢，哪来的福利院……”

见孔舒直直地盯着自己，李椿顿了顿。

她收起了笑容，“你十四岁之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孔舒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椿很惊讶。

几年前，孔佑国夫妇二人无法生育，便决定领养一个孩子，去了福利院，遇见了孔舒。

在他们领养孔舒后的第二天，孔舒突然不记得自己被领养之前的事了。

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记得。

关于十四岁以前的全部记忆，就像是被一剪子咔嚓掉了，完全没了印象。

孔佑国和李椿带孔舒看过很多次医生，也进行过无数次的心理疏导。

可是始终都搞不清楚，孔舒为什么会想不起自己在被领养之前的事情。

但是，这对他们夫妇二人来说，也算是个好事，他们可以顺理成章，让孔舒认为自己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如今，李椿以为是孔舒走了一趟鬼门关，所以才全都记起来了，也不打算再继续瞒着了。

在李椿目前的记忆中，她去福利院的第一天，正巧碰见一群孩子在欺负瘦小的孔舒。

她觉得孔舒可怜，便想要将孔舒收养，并没有和其他孩子再接触过。

“我跟你爸爸去福利院的时候，我第一个就看见你了，并没有一个叫申向衍的孩子。”

闻言，孔舒将目光转向窗外。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妈，现在几点了？”

孔舒的问题毫无关联，李椿觉得奇怪。

但她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二点半了。”

孔舒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十二点半？”

她伸出手，从李椿的手里拿过手机。

8月2日。

00：30。

循环真的结束了。

可为什么申向衍死了就结束了？

申向衍到最后都在瞒着她，什么也不告诉她，明明说好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对方。

连到最后，申向衍一直能控制循环的事情，居然还是她从王择豫口中知道的。

孔舒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世界上存在时空管理局。

也不知道她和申向衍的的体内，都有一个名叫时间碎片的东西。

更不知道申向衍从一开始，就想过拿自己的命来摆脱这场循环，

孔舒只知道申向衍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

可偏偏只有她还记得，像是在故意折磨她。

孔舒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进了病房，照例检查了孔舒的身体情况。

整个过程，孔舒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下没有动过，眼皮也不眨。

医生觉得奇怪，便用手在孔舒的眼前晃了一下。

“孔舒，转一下你的眼睛。”

孔舒缓缓转动了眼球，看向说话的医生。

死寂无神的目光，在对上医生视线的那一瞬间，竟让医生感到后背一凉。

他将手电桶对准了孔舒的眼睛，检查了瞳孔反应。

一切正常，遇光会收缩。

他关掉手电，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椿。

“病人家属，麻烦跟我出来一下。”

李椿预感不好，沉着脸跟着医生出了门。

“你女儿的身体现在一切正常，没有输血后的排异反应，不过，我听说她脖子上的伤是她自己动手造成的，我建议可以之后去精神科见一见心理医生，判断一下她有没有自杀倾向……”

听见医生的话，李椿的脸色立马变了变。

“医生，我女儿一直都很正常，今天的事情也是有人把她逼急了，她是不可能会做出自杀这种事情的。”

“您先不要着急，我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女儿现在的反应有一些反常，我这也只是希望你能带她……”

李椿开口打断了医生的话。

“我知道了，医生，谢谢您的建议，我每天和我女儿生活在一起，她的精神状态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肯定没有你说的什么自杀倾向。”

李椿知道医生也是一片好心。

可是孔舒一直都乖巧，平时在家也很爱笑，从来没有什么忧郁的情况出现。

她根本不觉得孔舒会做出残害自己的事。

见李椿这么笃定，医生也不好再多劝什么，便点点头，扭头准备离开。

李椿也转身回了病房。

刚一打开门，便看见窗户大敞着。

身穿病号服的孔舒站在窗边，低着头，正欲向下跳。

“孔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