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平静
狭小幽闭的空间内，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他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腿上的破布里，如同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满是阴霾的双眼朝有微光的地方看去，能看到外面正下着倾盆的大雨，本就阴暗的天空被厚积云遮盖，就像如来的巨大手掌挡在头顶，只依稀从指尖透出一点太阳的残光，洒向地面。
骨瘦如柴的身影朝外面走去，刚才的幽闭空间原来是一棵参天大树根部的一个树洞而已。一只长着翅膀的四脚巨兽隐隐约约的出现的云层之中，它踏着烟雨缭绕的乌云，拖着上百米长的细长尾巴，发出神秘且令人战栗的啼鸣声，朝着森林的深处飞去。而目睹这一幕的正是已被家族与天庭除名，独自在森林里生活多年的云业。此时的他不过十岁，看着却像是一个体弱多病，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
夏云修在一简约装饰的房间里醒来，胸口那道被灼烧过的黑色裂痕虽已愈合，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有一只手似乎要从伤口里钻出来一般，夏云修能感受到云业的怨念之气，就像癌细胞深深扎入自己的骨髓，好在夏云修对此早已习惯了，要是换成另外的人，一定会被云业那摸不着边际的邪气折磨成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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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天庭城的一处深山入口处，一身穿古风铠甲的男人背着行囊正骑着一匹瘦马准备进入森林，他正是丛萧林。
“你要离开天庭吗？”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丛灵玉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丛萧林对此并未感觉有多惊讶。
“灵玉，经过这次战斗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我是无法成为像烛阴大人那样举世无双的剑圣的，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握剑的资格，所以......”
“所以你就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逃掉吗？”丛灵玉低沉的语气充满了埋怨。
“我给你留了信件的，没收到吗？”
“那种东西，我直接烧掉了。”丛灵玉明显在和丛萧林置气，面对兄长的不辞而别，她内心十分窝火但又无力阻止，她知道丛萧林是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回头的人。
“对不起，灵玉...”只抛下这样一句话，丛萧林毅然决然的离去了。
烛阴那句“你无法成为守护天庭的剑”依旧历历在耳，也重创了丛萧林的自尊心，从小便接受精英教育，被灌输正义价值观的他，无法接受此次的失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身认识到这点的他如今已经在质疑和挫折中迷失了自我。
丛灵玉不甘心的一拳轰倒了身旁的一棵大树，像是故意做给丛萧林看的，但丛萧林依旧头也不回，慢慢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
天庭城内，中央天帝神像前，秩序者小队一大早就在此地集合了，在离开天界前，众人打算带着凌瑶在天庭好好的玩一玩放松一下。
“云修那家伙呢？”凌瑶探着脑袋问道。
“他今天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就我们去吧。”晋叔看了看手表后又道：“对了，凌瑶，这个给你。”说着，晋叔从兜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机递给了凌瑶。
“手机？天界不是没信号吗？”
“对，天界因为有灵炁的存在，人界的设备在这里都不好使，而这个手机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只能在天界用。我们所有人的电话都已经存进去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们。”晋叔说道。
“这么说你们在这里都是用手机联系的吗？我还一直以为是心电感应呢...”
“你说的心电感应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会使用的灵术，不止我们，天庭的所有居民都是使用这种手机通讯的。”葵站了出来给凌瑶细心科普道。随即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有皮卡丘手机壳的iphone。
“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因为夏云修的缺席，拿到手机的凌瑶看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好，脸上的笑容也像是硬挤出来的。
而夏云修这边，他此刻正在一座被鸟语花香包围的公园里，今日的阳光十分明媚，听着周围细碎的鸟鸣，闻着空气里的香甜气息，喝上一口上等好茶，总能让人放下疲惫，身心都变得舒适起来。
不过夏云修可没这种闲情雅致，袁天罡坐在他的身旁，仔细听着他汇报在天龙山遇到的情况，其中就包括不在七门成员名单里的小英子，她能开启山脚下的龙盘法阵就证明她应该和远古上神有些关联。
这个粉色头发的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和自己曾在桥山遇到的巫族身上的气息十分相似，如果猜测没错，那她就是拥有女娲血统的巫族后裔。
要知道在天界现有的记载里，根本没有所谓巫族的人员登记，要不是在桥山的亲眼所见，夏云修都会觉得巫族只是个传说中的古老族群而已。
“巫族吗？那确实值得深挖一下呢。”袁天罡从容的点燃一支烟，又递给夏云修一支，不过被夏云修婉拒了。
“嗯，还有就是，这次的行动比我们预计要凶险很多，若不是烛阴和我体内那家伙的出现，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夏云修已在之前的对话中将云业现身的事情告诉了袁天罡。
“所以你的意思是。”袁天罡翘着二郎腿，抖了抖烟灰。
“从天牢出来后，云业残留在我体内的人格逐渐被我的主人格，也就是夏云修给占据主导，说实话这次他的突然出现，可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而上头的领导在还完全没弄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派我们去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会不会有失偏颇？”
“嗯，这件事张晋已经跟我提过了，给你们下达此次指令的是苍星殿的那帮家伙，你也知道，天庭所有对外的任务指令都是从他们那里派下去的。”说着袁天罡又想起，就在天帝常曦看完此次任务的报告后，她那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虽只有一瞬，但却被细心的袁天罡捕捉到了。
就在庭审会结束后，常曦就向袁天罡表明，苍星殿在庭审会中向大庭广众宣布夺取烛龙之力这件事着实让人费解，因为这不就是跟敌人赤裸裸的摊牌了吗？而且在和敌人明牌打的情况下，却只派出这点战力前往天龙山，似乎根本不把魔界势力放在眼里。但即便有这么多的疑问，身为天帝的常曦，也没有资格干涉苍星殿的决议。
说到底，这次能全员幸存完成任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直觉也告诉众人，苍星殿之中一定有问题，又或者说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就在二人还在讨论之时，不远处走来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男子。
“肖朗，这呢。”袁天罡举着手招呼了一声。
“嗯？肖朗来这有什么事吗？”夏云修疑惑的看向袁天罡。
“是政事堂，看来又有苦差事要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夏云修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天庭日常需要麻烦他的事可太多了。
肖朗对着袁天罡恭敬的点了点头，便在二人身旁坐下。
“夏云修啊，我这里有个人需要你们帮忙照顾一下，你可没权利拒绝哦。”肖朗微微昂着头，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挑，听着就给人一种很欠揍的感觉。
夏云修余光撇了肖朗一眼道：“说来听听。”
“姜楚云在前几日的边境巡逻中，发现了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你应该有听说吧？”
“说重点吧...”
“嗨，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样...是这样的，经过调查，这个男子似乎并不是出生于天界，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灵炁。而姜楚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是重伤状态，经过抢救后虽保住了性命，但他却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名叫克里斯蒂，除此之外，就是他提到他曾去过蓉城这个地方。”
夏云修有些震惊，蓉城，那不就是自己在人界居住的城市吗？如果这男子真的是生活在人界的凡人，那他又是如何来到天界的？夏云修此时心里催生出一大堆问题。
“所以呢？”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将这个来路不明的克里斯蒂带回人界，想办法调查他的身世...”
“我明白了，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夏云修迫不及待的问道。
“总部医院，棠鸣是负责照顾他的医生。”
“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去见见他，失陪了。”说罢夏云修站起身，向二人挥了挥手便快速离开了。
肖朗望抿了抿嘴，向夏云修离去的背影吐槽道：“这家伙做事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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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常曦的寝宫内，丛灵玉正独自一人站在常曦的身前，从她额头上挤出的抬头纹能看出她此时的内心很是焦灼。
“天帝大人，恕我直言，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同意丛萧林离开天庭真的合适吗？”
常曦穿着金黄龙衮，身子背对着丛灵玉，正踮起脚给面前的盆栽浇着水，今日维持真身的时间已过，现在的她是小孩子模样。
“越是紧急时刻，越不能给将士太多的压力。我太了解丛萧林的性格了，现在的他十分迷茫，得多给他些时间缓过来才行。”常曦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指了指放在桌子旁的小板凳，丛灵玉熟练的拿起放在了常曦脚边，常曦“嘿咻”一声，踩在板凳上继续浇着花。
“您也知道，他对我们天庭来讲是很重要的战力，我还是不能理解，万一...战争真的发生...”丛灵玉低着头握紧了拳头，欲言又止。
“灵玉，战争已经打响了，从几千年前就开始了。”说这话时常曦的眼神罕见的出现一些落寞，握着花洒的动作也停下了，她又道：“我明白丛萧林对天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正因如此，我才同意了他的请求，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毕竟现在这里站着的还有他最在乎的人嘛。”常曦回过头看着丛灵玉，脸上露出了天真爽朗笑容，那笑容任谁看了心中的阴霾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丛灵玉微微张着嘴左看右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对常曦的调侃，她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天帝大人，请别拿我寻开心，您知道那家伙以前的性格有多恶劣，他居然宁肯写信都不愿意亲口给我说这件事！”
“哈哈哈，你看看你，急什么呢？......不过，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兄妹两，彼此都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那份意志不也是支撑着你们一直走到今天的动力吗？”常曦拖着广袖掩着嘴笑了笑。
“天帝大人...”此时在丛灵玉眼里的常曦并不是那个威震八方的天帝，而只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悲凉的小姑娘而已。她的前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脏窝里，而后半生也只是被囚禁在富丽堂皇的鸟笼之中。自幼从贫民窟长大的她，没有任何亲人，她也是在机缘巧合下，被上任天帝璞桑带到了皇宫。
但后来，天帝璞桑的子嗣被奸人下毒陷害，自己最终也在丧子之痛中郁郁而终。这时，无论是民众，政界高层，还是天庭贵族，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璞桑的养女常曦，在许多人眼里，常曦不过是个迫不得己被众人扛上位的傀儡而已。
“对了，灵玉，能和我一起到宫殿里走走吗？就当是散步。”常曦微笑着看向丛灵玉。
“是！遵命！”
二人肩并肩向门外走去，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严肃的上下级关系，而只是关系要好的朋友而已。
“对了，能再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趣事吗？”
“额，天帝大人，这...”
“这有什么，快讲两个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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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躺在床上，浑身还缠着绷带的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浑浊的双瞳逐渐有了微光，而映入眼帘的则是陌生的天花板。
“看你的样子，是想起了什么吗？”男子闻声看去，只见夏云修搬了根凳子正坐在自己的身旁。
“请问你是？”
“我叫夏云修，是秩序者，从今往后，你就要跟我们一起行动了。”夏云修给克里斯蒂递了杯水，克里斯蒂接过后猛地一饮而尽，可能是喝得太快的，还被呛得不停的咳嗽。夏云修于是又递上了纸巾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谢你，咳咳咳！”克里斯蒂难受的捂着嘴。
“...我叫克里斯蒂，这里是医院吗？”
“没错，你一身重伤，居然还在城外瞎晃悠，要不是被人发现，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救命之恩，不胜感激...”
“这话去对救你的姜楚云说吧.....现在还是先讲重点吧，你之前是有遇到什么危险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夏云修靠在椅背上问道，他的视线始终锁死躺在病床上的克里斯蒂的眼睛，他但凡有任何撒谎的行为，都会被夏云修捕捉到。
“...危险？我不知道...我感觉我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当我尝试要搜索的时候，记忆就会被堵住...”说着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克里斯蒂痛苦的捂住了脑袋，对着床边的铁栏杆撞了上去，好在被夏云修伸手拦了下来。
夏云修同时也注意到了克里斯蒂手臂上有被烧伤痕迹，他并没有说谎，他看上去实在太弱不禁风了，头发乱糟糟的，还伴有一股发霉的异味，眼神涣散，面色白的跟死了一个星期的腐尸一样，身上的气息非常陌生，而且感觉不到一丝灵炁。不过，直觉告诉夏云修，此人一定不简单，他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我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等你的状态稳定一点，我再来找你。”夏云修见状只能作罢，小心翼翼的给克里斯蒂盖上了被子，起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