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北境》
七月,骄阳似火,让无数人汗湿衣衫。
七月,稻香扑鼻,艰辛与苦累也在这时变成了收获。
张镇十里外,一处名叫“那山”的小山头上,四匹马拖缰悠然吃草,如梯的稻田依山腰而下,山下己小河中一大二小三头水牛嬉水散热,牛头时而人水时而浮出,河边一小姑娘背拽拉着拴牛的绳子满头大汗,可任由她用力河中的牛却纹丝不动。一番努力元果后,小姑娘气鼓鼓放弃了拉绳,转而弯身捡起来泥块,可惜人大小力不够,一连扔了十几块就是没砸到牛。
“哇~…”
田中弯腰割稻谷的人闻声看来,只见小姑娘坐在地上一个劲哭。
张癫苦笑:“胖子,人是你带来的,你去!”
田中半陷的陆虎一脸无所谓没好气:“那是你妹妹爱看不看,再说我现在也动不了,没瞧见我都半身入土了?”
张癫气笑“你不去谁去?谁带谁负责!”
陆虎左腾右摆装很努力想把脚拔出来“看到没?我真动不了!”
张癫乐了直笑“陆豺、陆狼,你哥脑的有病,等会我们别帮他。”
和张癫一脸都是满脸痘的陆豺、陆狼兄弟俩闻言嘻嘻哈哈,纷纷出言调侃起陆虎的身材。四人若无其事闲聊瞎扯,对一旁嗷嗷痛哭的张云视而不见。
河道上游转弯处,三人蹲在树阴下偷懒钓鱼,哭声起来时,他们你看我瞎就是没人动身和田里的人一个态度,哭嚎渐久,张扬给身侧的黄图使了个眼色,黄图干脆利索的还了回来,对两人做派门清的吕梁牙直痛,不待他们说话便摇头起身。
“我饿了!我困了!我想回家!我想喝水…”整整一上午带娃七人组轮班哄张云,活没能干多少净在推拉中度过了。下午更是不得了,小姑娘哭天喊地要回家,出于无奈只能让陆豺先带她回去。
劳动力的缺失,让一直找借口偷懒的张扬黄图没了理由,割、收、扛、装车、回运、直到天渐暗他们在收工踹上回途。次日,张扬黄图哭天抢地打死也不去了,直接花钱雇人。得知消息的张岭摇头一笑,他才不管稻谷是怎么收回来的,反正任务下去了,执行人偷摸拐骗也好只看成绩,只要城镇新开的公田不荒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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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镇骄阳似火,北凌风雨交加。
突来的风雨淋湿了土地,也灭熄了边境日渐紧张的局势,泥泞的路状让康庄和府城的调兵遣将被迫中止,双方无休止的刺探侦察剿杀随之平息。
天色阴沉,气欲压,坐镇北凌的张山抬头望天摇头苦笑,这场风雨让他们的计划成了泡影。
府外骑兵突至,骑士下马飞奔而入直面张山。
“将军,北面雨未平息,前军未能如期赶至铭山,现己停驻,先行探子伤亡过百,未能知晓敌方兵力多寡,康王与黄将军询问是否继续。”
看着气喘吁吁全身湿透了亲兵,张山挥手道“横州,你先下去休息,传令一事交给别人就行。”
横州领命退下。张山依旧望天,淡淡道:“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坐于厅中喝茶的张峰,端着茶杯斜视门口处的兄长没好气道“就算天气好又怎样,康庄那家伙又愿意打多久?无非是表个态让府城收好手脚。我们就算如期算拿下铭山又能怎样?打消耗又能熬多久?百里山道一场暴雨就能断了,这还打个屁!”
张山回头“那你说说怎么办?不打的话我们来这干嘛?你以为康庄愿意打?既然他愿意损兵折将也要打我们便陪着。”
“你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前线看看,把死营带上,我这不需要这么多人。”
张峰闻言皱眉“他们也是同盟人,没必要这样。”
张山直视弟弟沉声“路是他们选的,随行北上也一样!他们不愿意等坐老死,你没权力干涉!我和家虎没打算把死营带回去,是生是死看他们自己了。”
张峰眼一亮“你是说?”
张山叹息“看命了,活下来的人都会跟着康庄去平镇,没必要再回去受罪了,死营对他们是煎熬,对他们的亲人也是,对我们也是。”
张峰起身拍了兄长一下,带笑走出大厅,不久后,把将军府四边围得水泄不通的死营士兵听令聚于前门。
雨至!风临!前门千人结阵而立,他们十人一列沿街而列,全员黑杉上书白色死字,虽千人聚却无声,只闻风雨声。张峰立于台阶上直面队列,看着一张张不再年轻的的脸,叹息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你们这十年是怎么过的!说实话,我同情你们,人嘛,谁能没错!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有些错误能改,有些改不回来!”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你们的刑期就要结束了,因为你们都会死,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于脚下这片土地。对你们的家人来说,你们只要还活着,每一天都是对他们的折磨!所以,请以同盟人的身份死去!用他们为之骄傲的方式死去!我会告诉他们,告诉你们的父母亲人,你们虽然犯过错,但你们勇敢无畏!”
张峰说着说着想起了曾经的友人,一个和他一起游历过的荒部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却因斗殴至人残疾被充入死营,因不想拖累家人选择跳崖。
七月的风雨不冷,张峰的话却很冷,冷到死营这些将死之人抽泣,冷到这些己年过三旬甚至四旬的人不住颤抖。
看到默然流泪的张峰,队列前一无声哭泣的壮汉高声道“统领!能帮我带封信吗?我儿子没见过我,我想对他说几句话。”
话似惊雷,汉子的话炸开了压抑许久了情绪,哭嚎声起,千人各异,有人无声泪狂流,有人坐地默然,有人狂呼泪目……
张山闻声奔来,北凌民众倚门观望,北上的同盟人沉默观望,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张峰抹去眼泪嘶声道“可以!你们的要求我同意了!现在散去写信!并留下信物!半个时辰后开拔!”
风去雨歇,死营沿街向北而去,途经之路民众望而不语,只有歌声回荡:“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这惫……。”
队列远去,一男童问其父:“爸,那些人是干嘛的?他们的衣服没有左袖?他们的额头上怎么有疤?…”
男童之父从歌声中惊醒,轻柔儿子的头,柔声道“他们是同盟人,来自南边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额头上字是他们犯错以后惩罚,你以后要听到不然也像他们一样。”
男童抬头嘟嘴稚声“蛮好看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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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凌以北,府城南镇平南郡,风和日丽晴空碧。
十米高墙走道上群人拥立,前端一绿衣中年人背手南望,其貌冷毅棱角分明,城下万军列阵而去朝南而去,形似长蛇不见头尾只见其身。
“康国来了有多少人?南蛮什么时候到的?塔城世子是否安全撤出?”
中年人身后一素衣青年闻言应道:“对方主力是关宁军,二万左右,另有消息称北凌全境己强制动员,目前无法断确人数。同盟人到达时间不定,目前发现有六部族旗,人数三千左右,据挥子回报,其军中至少有三位将军,现已确认正将张山。塔城世子和镇中贵族子弟暂无消息,预估被俘或已故。”
男子闻言回头,目光从身后上一扫而过,气道:“一帮废物而已,死了还能省点事。南蛮的将军是怎么确定的?”
青年不现惶恐敬声道“大将军,探子是通过其断手和旗帜确认。”
汉子闻言失笑“看来前段时间的消息是真的,他们的确想北上寻仇了,你们都给我下去约束部队,看样子这段时间应该不好过。桑吉,你先留下我有事安排。”
人群散去,墙上仅余数人,中年人回身面南,名叫桑吉的青年与其并立,两人看向离城之旅笑意难掩。
桑吉略显阴软的脸上笑意淡去,直言道“六叔,能打赢吗?”
南镇将军曹旬斜视一眼:“输赢无所谓,我只想见识下关宁军和同盟军,听得多了,难得有机会交手。”
桑吉刚要说话,突然看到南面有骑队逆行北上,脸色顿时沉阴,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曹旬注示到这一幕,摇头轻叹“别想太多,福灾未知莫心绪。”
消息传达,骑队散去。曹旬由衷赞叹道“不错,不错,不愧是康国强军,四天时间就攻下了四镇二煲前推百里。”
桑吉闻言失笑“天公不作美,这得怪他们运气不好,估计他们的目的是铭山,现在倒好了,卡在半道上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桑吉笑意未消突闻,曹旬下令道:“传令前军停驻铭山以北以河为界不得进驻城池,中军以河北面为界四散聚拢村寨领主以防敌军抢掠,后军停驻平南城加固城防。”
传命兵得令而去,桑吉不明命令其意欲言又止,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他以为大军会急援铭山,并死死卡住这关键路口防止敌人四散攻击。
曹旬见状问道“敌人能战之人,最多能有多少兵力?”
“五万”桑吉一答,一愣,随之苦笑发现自己想多了,敌方这点兵力据城而守和偷袭还有可能,四散进攻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除非对面全是疯子。
曹旬“走吧,去铭城!晚点的话可能连人都看不到了,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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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府城一名叫牛头湾的村寨火光冲天,张镇观景时骂骂咧咧,他带着人爬山涉水走小道狂奔二天,结果却捞了个空,牛头湾的人全跑了,一通搜刮只找到了四头跑散的猪和几十只鸡。
“嘎~嘎~”不远处池塘鸭飞箭雨,抢劫意愿落空的士兵对着悠然自得鸭子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来人!给我把井给填了!”张峰气鼓鼓咆哮,一众护卫嘻嘻哈哈搬来杂物便往井里扔,只要搬得动的都没放过,还有不少人往井中尿尿。
二个时辰后,张峰带着死营来到一处城堡前,一方居高临下人员充足劫胆颤心惊,一方抬头观望兴高采烈一副大有可为的样子。
城堡员门前,一死营士兵叉腰大叫:“城里的人听着!如今铭山已被攻下,你们没地方逃了!你们只有二个选择,一是投降!二是我们杀进去鸡犬不留!给你们二个时辰考虑!”
城堡塔楼上卫士汗流浃背,他们甚至连弓都没敢开生怕失手,年不过二十的小领主在一众护卫的盾牌下冷汗直冒,城下的每一句话都有人复述给他听。
“铭山丢了、铭山丢了…”领主大人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其他侧卫士面如土色,他们都知道铭山的重要性,铭山一丢城堡像便像孤悬于海,前后左右都是绝路!坚守的话绝对城破人亡,全堡上下三千余人守不了那么久,投降的话又怕大军南下失土复得,自己要么随康国人南下,要么上断头台。
城中人如热锅蚂蚁坐立不安,城外人悠然自得烧火杀猪做饭,张峰甚至端着饭盒在城堡卫士的注视下在吊门前转了一圈,还不忘问侯对方吃饭了没。
酒足饭饱就睡觉,除开四散警戒人员,死营余下成员在府城人的注视下钻进一旁的小树林呼呼大睡,不久呼噜声清晰可闻。
“镇长!”
半眯着的张峰被人叫醒,得知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府城军正朝此地奔来时他乐了,一个劲傻笑,暗道自己这次没白跑。
“镇长,镇长,镇长。”陆豪连叫三次张峰才清醒。
张峰“对方装备如何,队形如何,前路地势如何,后方是否有大队人马?”
陆豪挠头呐呐道“这些我都没问,您等下我去问问!”
陆豪说完就跑,张峰想骂人都没机会,听到两人对话的张镇卫队大笑连连,小树林中奇怪笑连连,这些比武出身并加入张镇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当外人,纷纷调侃了起来。
片刻后,陆豪返回,不理会嬉笑声上前就是一通“镇长,我问清楚了,前人急行并未负重甲,是否有链甲暂不清楚,他们持盾负弓分三前前行,前后相距百米。前路有二处利干伏击,一处能利用左右山头夹击,一处利于短兵相交,目前未发现敌有后续跟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峰果断下令“商洛、凌志、你们各带一百人去前面堵路,怎么执行死营的人说了算。”
“陆豪,你去把所有弩都收集过来,争取第一时间多杀伤敌人。铜仁,陷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自己挑选人手。”
大白天搞偷袭,还是偷袭一支警惕性高到爆表的军队,成功率可想而知,从被发现到结束,张峰都没来得齐下场,对方短暂错愕后便舍弃一切拖累撒丫子跑了,更离谱的是连盾牌都扔了!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连短刀相接的机会都不给。当两侧伏击人员冲至山道时,敌人早就跑出来了几百米,一身铁甲宛把自己包成铁罐头的张峰立在倒伏的尸体旁呐呐无语,其身侧扲着大铁锤的铜仁,抡锤砸土破口大骂“我糟!该死府城的人!”
半个小时后追击人员折返,张峰见他们垂头丧气便知战果,简单统计此战杀敌七十三人无伤者,己方在追击途中遇敌断后小队轻伤二人无阵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