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月某天》
时日匆匆,转眼六月。
康国北境无名山地,山道间拒马纵横交错,一红一黑两块警示牌立于障碍前,红牌无字,黑牌上写有瘟疫两字。
“怎么办?绕道还是静等封禁解除?”
“绕道吧,人越聚越多风险也越大,再说就算放行了,也不代表没风险了,命只有一次咱们丢不起。”
“哎,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该抄近路走。”
吕梁抱怨一声便转头走下山坡,仅余张扬站于青青绿草中望天兴叹。
入境康国后,张扬一行处处不顺,风吹日晒雨淋是常态,还曾撞一次流感,二次洪水,一次剿匪行动,好在处处逢生没损失一人,却不料又撞上瘟疫了。
三个月抵达康国都城的计划已无人再提,一行人已上而下都没了冲劲,张扬焉了,吕梁焉了,就连在大陆上浪了差不多一圈的图安也无力了。
队伍成员精减了,一路不平成功劝退了所有来自陈国的人,方豪不愿意走却被族中护卫强行拖了回去。
“老大!准备好了!该出发了!”迎风一嗓门把山头上自唆自怨的人叫醒。
来时容易回时难,五百多人入山时道路不宽却人少,仅停留休整两天,回程之路却是满坑满谷乱糟糟一片,策马飞奔成了奢望,张大将军老老实实下马走步行,不时还得充当苦力推车,或帮扎帐立路中的康国人挪东西。
夜又至,队伍走了两天却行进不足百里,立帐于一个名为那务的村落下方。
营前火灯飘摇,三个老老实巴交的汉子和欢迎风在交涉。
“将军,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村中余粮不多,您上次来我们就把能给的都给了,这不是钱的事。”
被称呼为将军,迎风却高兴不起来,几百人的吃穿像块大石头压在他身上,队中粮草已不足支撑行进二天,而到最近的城镇需要四天上下,沿途是有几村落却都被他们搜过一遍,能吃的基本都被买了。
迎风没有为难这些在山间生活的汉子,强买强卖的事他干不出来,张扬等人也不会支持,只好轻言细语加价只能提供些新鲜肉类,三个汉子汉敢答应只说尽力。
营中大灶旁,上百人结队吃饭,张扬捧着咸菜饭碗扒拉,一面扒一面埋怨:“什么鬼地方嘛!肉买不到就算了,竟然连根青菜都翻不着!”
吕梁气笑道:“出发前我要多准备点肉干咸肉,你却说陈年旧货不好吃!说自己不缺钱得吃新鲜的!”
张扬头不抬:“本来就不好吃,硬凑合也就是填饱肚子,和吃咸菜没区别一点肉味都没。”
吕梁无力反驳道:“这下好了,大家一起在山里吃咸菜,沿线的村落估计是买不到肉类了。”
石景突然搭话:“这地方够山,村子活动范围又不大,咱们有网有弓有人应该能打点东西。”
场面一静,不少人抬头看向张扬,这些山里出来的汉子都在等他发话。
张扬一叹摇头:“人太多,打到的东西都不够塞牙缝,营旁的小河也捞不出什么货,煮个汤都难。你们扎营时,李连带人试了一下,网眼太大什么都没捞到。”
天又明,长队带着几担从村里买的谷物、二十三只鸡、二只半大猪仔重新上路,五百多号二天没吃肉的人看向这些牲畜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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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张癫刚睡醒,就从卫士口中得知两个让他火气升腾的消息。
“统领,昨夜看守一营中死了两人,死者就是前几天看过病的老少,两人都是受重击而亡。”
“两营昨夜有两人意图脱逃,其中一人被当场击杀,另一人抢下守卫兵器,并砍伤两位守卫后冲入黑夜,目前下落不明,搜索队已有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张癫气极咆哮道:“传我命令!从令日起,看守营中所有壮劳力全部去开荒,不从者直接扔进矿扬。”
“传命搜索队不何必留活口,把人头带回来就行。一营凶手查出后,公开处刑,人头直接挂营门示众。”
看守营,也可以称作战俘营。此类营地如今在羊城一带已四十三个,数量还在随着掳掠人口的送至不断增加,统计名册上显示已有近五万人在押。
星海一地,现在二座看守营,一营一千,总计二千人,方氏拖付,张癫同情心泛滥暂代统管。
二个看守营设立后麻烦就没停过,仅仅一个月,就令张癫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从同情到隐忍再到眼下的愤怒。
给予善意不代表收获善报,张癫力排众议基至还掏钱给在押人员提供一天一餐肉食,却被掳掠而来的府城人看作假惺惺,给老人少儿看病被视为收买人心……。
张癫提弓正欲出营,却被听闻消息赶来的陆虎拦下。
陆虎对着四支集结而来的搜索队吩咐道:“你们自行处置!我找你们统领有事。”
张癫黑脸点头,四支小队这才策马而去。
陆虎目送搜索队出营四散而开,才回过头对身边的人说道:“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看守一事本就吃力不讨好,本就不该接。”
张癫长出几口气才平息怒火,一脸疲惫道:“我不适合领兵,太多太多事要违心,大哥要是还在就好了。”
陆虎揽着张疯癫的肩膀嬉笑道:“你就是太在意眼前,往远点想就好了。星原本就与我们无关,来这是出于无奈,泄留也是出于无奈,可过段时间咱们就要走了!太认真没意义,还不如看开点能不能就不管,能玩就玩。”
张癫一笑问道:“钓鱼去?”陆虎不说话半拖着他就往回走,两人边走边闹,鱼是没钓成,刚到湖边就撞上找来的星宇,于是不解朝学院走去。
陆虎笑问:“小宇,那帮小兔崽子找我们干嘛?是不是又想置课闹事了?”
走在前面的星宇一掏口袋,拿出一银币当着两人的面晃了一下,才笑嘻嘻道:“我刚才在山脚溜达,方少突然跑来说找你们有事,至于什么事,他没说我也没问。”
星宇窜个极快,已和张癫齐头,大有朝竹竿长的势头,入营至今长了三四公分,长个的同时人也开郎了不少,都敢和陆虎等人开玩笑了。
学院二楼会议室,方禀和一众方氏统属少年,一共二十三人,就领地经营和看守营二事争论不休,自各抒己见,就是无法达成一至。方禀偏向温和对待,以先安身才有归属感为由力争,表示赞同的人不多仅有四人。剩下十八人在怎么安排在押人员意见上难以统一,却都赞同另一点,那就是不养闲人,想活下去必须干活。
推门声打断了争论,陆虎一进门就被盯得上下不自然,不由气骂:“看屁看,老子又不是女人,再看就把你们全扔湖里喂鱼!”
威胁一点效果也没用,少年们七嘴八舌调侃中,陆虎算是听明白,这帮小子找自己想干嘛了,于是一脸欠欠道:“就这事?你们也好意思打扰我钓鱼?”
方禀眼皮一拉苦道:“我们天生愚钝,还望虎爷提点一二,不然我们脑子不灵光的事住外一传,会有损您身为校长的赫赫威名。”
少年们偷着乐,张癫也偷着乐,都在看陆虎怎么回答。
陆虎得意一笑,给出了所有人都无法反驳,又含糊其辞的答案:“闲着生事非,劳动最光荣,养人和养闲人都一样,能得找点事情让他们打发时间。”
陆虎说完就走了,张癫乐呵呵跟上,会议室内大眼瞪小眼,一时无人发表意见。
羊城。黄图于将军府顶楼吹风办公,一张带抽屉的桌子、一个能坐能靠椅子、再加上几张纸,一支笔一个印章就是全部办公设备了。
越忙越轻松,亲身苦熬夜一段时间,黄图终于领会张扬的管理方式,就六个字,甩锅!放权!给钱!
甩锅听着简单,操作起来却不易,不是说把事往外一丢就成,关键在于背锅侠能否接锅,又能否胜任!为了把不想做的事甩掉,黄图花了不少力气提拔了一些人。
放权,给钱,则简单多了,自己想做能做的事能不做就坚决不做,宁愿以培养为名指使他人,或干脆花钱办事也坚定不自己动手!除非迫不得已!
甩锅、放权、给钱,三大原则的指导下黄图成立了自己的班底,直接从军中拉了十机灵鬼打下手,自己则跑去顶楼吹风看报告打批示偶尔盖个章。
“关平!让人回星海报个信!就说后天会有一批闲人过去参观,三十人左右,让他们准备好住宿接待。”
“好嘞!”拿着望远镜充当哨兵的关平一笑应声,然后双手掏兜拿出来两块布料,左手缠右手,右手缠左手,布一缠好就借天井中的吊绳一溜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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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临。
忻城,灯火明,一袭红衫居高望城,身侧无人静无声,难掩悲容。
风铃关,万火沿山去,如龙蜿蜒,城首三人立,皇子无言,旗主无声,正将无语。
星海,湖畔,一胖、一精壮守灯夜钓,湖波映照灯光,照出一圆一尖倒影。
羊城,将军府,两少两中凑头搓麻将,两少欢声,两中臭脸。
康国北境无名山谷,三人蹲坑持弩头盖草篷,不远处谷物四散于地,只为诱来明日肉食。
张镇,斜阳未尽,柔光照,兄弟俩人席中皱眉,妻怨、子言、幼儿哭,别有二女撬桌不见影。
月国,清江侧,一男携妻带子沙地游玩,其面红光不再苍白,与天际红日相映。